在陸羽尋找貝蒂時，有人也在尋找他。

煤山在暮色中隆起焦黑的脊背，礦坑像潰爛的瘡疤撕開地皮。

風卷著煤渣掠過成片灰撲撲的帳篷，那些被火油熏出窟窿的帆布篷頂，在燥熱的風里如同垂死的肺葉般抽搐。

貝蒂的帳篷釘著褪成灰白的摩門教十字架，三個持槍信徒踩著滿地碎煤渣走來，鐵靴踢飛了半埋在塵土里的嬰兒襁褓。

信徒拿槍掀開貝蒂所在的帳篷，指著她說道：“出來，夫人，我們有話和你說。”

“你聾了嗎？滾出來，不然馬上叫你后悔。”

“你肚子的孩子怎么辦？”

貝蒂終于起身，被押到人前。

“救你的男人叫什么名字？”鮑勃問道，“告訴我他的名字。”

貝蒂看著他，嘴唇顫抖。砰的一聲槍響，子彈打進她腳下的土地。

“你想死不成？說，他叫什么？”

子彈不斷逼迫貝蒂向墻邊靠去，她害怕了。

“我不知道。”又是一聲槍響，貝蒂解釋，“真的，他從來沒告訴過我。”

鮑勃依舊開著槍，嘴上卻說：“我相信你，夫人。”

貝蒂已經退無可退，她抱著肚子，絕望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槍聲再響。

卻是鮑勃手里的槍飛了出去，眾人循聲望去，陸羽站在煤山上，頭頂懸著夕陽。

他吹響昨晚撿到的口琴，馬蹄隨琴聲而動，露娜鎮定自若，穩步從山坡上走下來。行至領頭三人面前不屑地打了個響鼻。

“尊姓大名？”鮑勃問道。

“威廉，威廉·赫斯特。”陸羽停下演奏，“幾位呢？”

“鮑勃。”只有他回答，“我想……”

“我想你tm得看清楚一件事。”

一道聲音插進來，

“在這里的這些人都是得了瘟疫的爛人，我們沒食物養活他們。”

“為什么呢？因為除了我們其他人都不關心這場災難。”

那人走出人群，

“這群人都tm的沒有良心，但是‘兄弟若難，互相幫助即可度過難關’這是天父說的，因此我們幫助他們。”

“我們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加入我們吧，我愿意付你大價錢。”

陸羽和布魯斯確定他話語的真實性，布魯斯點點頭：“這里確實有人染上了瘟疫，但不是全部。”

“我不要你的錢，也不想加入你們。”他對鮑勃說，“如果你想比試一下，那就來。”

疤臉悄悄對領頭的說道：“鮑勃手中沒槍，他恐怕死之前能換掉我們幾個。”

領頭的神官冷哼一聲：“走著瞧。”

帶著其余信徒離開煤山，只留下不服氣的鮑勃，盯著陸羽看了半天之后也留下一聲冷哼走了。

馬背上的陸羽看著眾信徒離去的背影沒有動手，他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解決在場這么多人，況且身邊還有這么鎮民。

“請你離開，陌生人。”

正想著，瘸腿鎮民拽住陸羽的馬鐙，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煤灰。他喉嚨里滾出一聲嗚咽，

“別來幫我們，我們都是要死的。”

“你很怕他們？”

“這不單單只有我們自己，還有我們的妻兒。”

鎮民搖著頭，

“整個鎮子，甚至周邊的鎮子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你改變不了什么。”

“別自作多情了，你喜歡過豬狗一樣的生活，我管不著。”

陸羽提起韁繩，

“但是誰讓我心里不順，我就得給誰找找麻煩。”

來到貝蒂面前，陸羽問她：“你呢？”

貝蒂噙著笑容，面帶希望的看著陸羽，向他伸出手。

陸羽把她扶上馬向鎮子走去。

另一邊，鮑勃追上眾人，向領頭的神官質問：“為什么不讓我和他決斗？”

“那混蛋在接近一百米外的山上拿著一把破左輪打飛了你手里槍。”

疤臉大聲叫道，

“你想死我還不想。”

“就算這次饒過他能怎么樣？他什么都改變不了。”

神官騎在馬上冷著臉道，

“這里早就變成摩門教的樣子了。”

……

與此同時，正準備回到鎮上的貝蒂出現了意外，馬背上的她差點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陸羽只好把她送進鎮上的小診所，盡管他對這年代的鎮上診所不抱有期待。

“她確實沒有感染瘟疫，只是有些營養不良加上有些勞累和精神過度緊張。”鎮上的診所內，醫生檢查完貝蒂的身體對陸羽說道。

“請把她帶走吧。”

醫生看著陸羽，

“她在我這里可不行，會被人發現的，到時候我就麻煩了。我昨天就在酒館。”

“她是個孕婦……”陸羽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這會違背那群人，你知道嗎？”

醫生指著診所樓上的女人，

“那是我的妻子，我的唯一，我要為她著想。”

煤山那群人也是這么想的，每個人都這么想，所以一直過這種被控制的生活。

陸羽有些無奈他先是安撫好醫生激動的情緒，然后說道：“只是幫忙把她送出去，你把她扮作死人。”

醫生看著貝蒂的大肚子猶豫不決，他的妻子走下來握住他的手：“無論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醫生的視線在妻子和貝蒂身上游走，猶豫再三之后，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一直旁觀的貝蒂再次向陸羽問出了昨晚的問題：“你為什么要幫我們，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了誰？”

“我做任何事情只取悅我自己。”一聲狗叫響起，“哦，還有布魯斯。”

又一聲狗叫，陸羽沉默一下：“還有艾琳。”

布魯斯再次準備張開的嘴筒被陸羽捏住，“夠了，沒有了。”

讓貝蒂假扮死尸出城的計劃需要時間準備，至少需要一具尸體，陸羽帶著布魯斯準備先行回到酒館。

只是剛走出診所沒兩步，拐角處就遇到了氣不過跑回鎮上要找麻煩的鮑勃。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配一把新槍，于是在尷尬地摸索過后準備和陸羽肉搏。

“解決你甚至不需要用槍，我會用拳頭把你打的滿地找牙。”

陸羽覺得他實在有些蠢，害怕被他傳染，于是直接掏槍扣動扳機。

還在叫囂的鮑勃忽然瞪大雙眼，直至這時候他才終于明白疤臉為什么這么忌憚陸羽。

他摸了摸自己腦門上的洞：“ctmd，真快啊。”

然后心滿意足地死去了。

陸羽拽起他的腿喃喃道：“也不知道用這家伙的尸體作掩護能不能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