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起來的確是天方夜譚……可于我而言，這并非完全不可能。”徐薇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你有把握直接從斗皇沖刺到斗尊？”聽到徐薇的話語，劍尊者極為明顯地愣住了，他的胡子顫抖起來，難以遏制地問道，“這可不能胡來，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知道如果自己失敗了會有什么后果吧？”

面對劍尊者的的質問，徐薇抿了下嘴唇，躬身行了一禮：“這便不勞劍尊者操心了……指點迷津之恩，徐薇沒齒難忘，如今師尊口信已經帶到，便不再多叨擾了……晚輩告退。”

“回來！”

劍尊者把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一巴掌便要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可當他那蒲扇似的手掌要落在那滿是灰塵的木桌上時，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最終只是輕飄飄地錘了下桌面：“你先跟老子說清楚，你打算用什么手段從斗皇一口氣突破到斗尊？”

“尊者便待如何？”徐薇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劍尊者好歹也是給自己指出了一個努力的方向，她不好意思直接閃人，“縱使是我說了，尊者又能怎么樣呢？徐薇不過是希望尊者不要為我這等不相干之人憂心罷了。”

“他奶奶滴！”劍尊者被徐薇這三言兩語氣得滿臉通紅，“你這丫頭說的是人話嗎？什么叫不相干之人？真要是不相干的話，老子還跟你坐在這里浪費時間扯淡？”

徐薇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語不太妥當，于是低著頭一聲沒吭，等劍尊者罵夠了才緩緩開口道：“劍尊者，稍安勿躁……”

“安你姥爺！”

劍尊者大手一揮：“你今天不把話說明白了，我肯定是不會放你走的！我不可能看著藥塵的徒弟、又一個被雷族拋棄的閨女死在這血脈禁制上！”

聽到這句話，徐薇再遲鈍也明白過來，面前這個初次見面的老人是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心頭頓時一暖。

“劍尊者，應該也知道些九幻雷獄法的特異之處吧？”思考著自己該從什么地方說起，徐薇開口道，“我的體內，有著六層雷獄空間。”

“這我知道，當年靈苑也只告訴了我一個人。”劍尊者捋了下胡子，點頭道，“那雷獄空間最大的特殊之處便是于修煉者體內開辟，靈苑當年在雷獄空間之中裝了不少天山血池的能量，幾乎把那一年的血池吸光了……”

“……”

難怪只有進入體內的事物才能被裝進雷獄空間，合著這空間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裝實體事物而開辟的，它本質上其實是個類似斗之氣旋的東西！

我當初為什么會想到用這內置空間裝實物呢？

用雷獄空間裝斗技卷軸和某些瓶裝丹藥的徐薇思考了幾秒，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二逼。

她晃了晃腦袋，繼續說道：“每提升一階，我便能在體內開辟出一層更大的雷獄空間……我想，如果將雷獄空間裝滿能量，等晉升時一次性全部爆發出來，也許能支撐我晉升到斗尊。”

徐薇內視過體內空間，那雷獄空間極為寬廣，如果裝滿提純后的能量，應該沒有問題。

“如果這樣真的可行的話……”聽到徐薇這不怎么成熟的想法，劍尊者的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或許……我也能做些什么。”

“啊？”徐薇一愣，劍尊者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那雷獄空間之中，應該沒有什么別的東西了吧？”須發皆白的老者猛地抬頭，有些渾濁的雙眼之中精光乍現，“成與不成，今日便見分曉！”

“呃，暫時沒了。”徐薇可以將六層雷獄自由分割或是聯通早在幾年前，她便已經將那部分藏在體內的雜物移動到了最小的雷獄空間之中，然后將其與其他空間的連接斷開。

這樣一來，哪怕其他幾層空間出了什么問題，也不會波及到那部分物件。

“很好……”劍尊者的身體突然爆發出狂暴而凜冽的劍氣，他雪白的須發在勁風之中上下飄蕩，“我來助你！”

“什么……”

徐薇詢問的話語還沒說出口，便被瞬間出現在自己身后的老人按在了頭頂。

劍尊者行事素來雷厲風行，想到便要去做，從不跟人多嘰嘰歪歪！

此時他全身斗氣狂涌，一身風屬性斗氣連帶著那股霸道無匹的劍意一同自他手掌噴發而出，然而這暴烈的斗氣卻沒有對徐薇造成任何傷害，而是順著天靈涌入了她的體內！

驟然獲得這么強大的斗氣，饒是徐薇也一時間有些動彈不得，只能聽著劍尊者吼道：“收斂心神，引氣入體，莫讓斗氣白白泄露！”

用力地咬了一下舌頭，幾乎將舌頭咬斷，滿嘴鮮血的徐薇忍著那種全身都要被撕裂的痛楚，艱難地調動著自己體內的風雷斗氣，引導著這股外來斗氣朝著自己體內的雷獄空間而去。

“咔吧！”

那狂放的斗氣直接沖碎了徐薇的幾根肋骨，疼得她有些想翻白眼。

不過，徐薇還是忍住了當場昏過去的沖動。

因為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辜負劍尊者的付出。

如今劍尊者這副架勢，哪怕徐薇是個傻子也不至于察覺不到，這位老人是在將自身的斗氣傳輸給自己！

斗氣傳功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弄不好，徐薇和劍尊者至少得死一個。

而哪怕傳輸斗氣成功了，其中也會存在極大的傳輸損耗……所以斗氣大陸上的強者一般只會在臨死前才選擇傳功給晚輩。

‘劍尊者……居然愿意犧牲畢生功力來幫助我……’徐薇咬著嘴唇，在那雄渾的斗尊斗氣之中如同被沖刷的小船一般飄蕩，‘我絕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好意！’

身穿布衣的老者站在徐薇背后，氣息快速下跌，可視線卻越來越柔和。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在向自己招手。

當年是自己沒用，連靈苑都保護不好，而今天，又一個有著雷族血脈的女孩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也許是上天看他這些年從未放過自己，于是慷慨地給了他一次彌補遺憾的機會。

雷族的王八蛋……你們想讓這些被拋棄的無辜孩子成為你們的棋子，老子偏不遂你們的意！氣死你們這群狗東西！

帶著這樣的狠勁，劍尊者傳遞給徐薇的斗氣流驟然噴發，差點直接把徐薇灌死。

“咳咳，停停停！”徐薇咳嗽了一聲，下巴上滿是從唇邊流出的血液——一半是舌頭流的血，一般是內傷的出血，“前輩，雷獄空間滿了！”

“……切，你那雷獄空間也沒多大嘛。”老人家反應過來，停止了傳輸斗氣，但掌心沒有離開徐薇的腦袋，“繼續，我幫你把這些斗氣封印起來。”

“我自己來就可以！”

徐薇的眼白布滿了血絲，全力激發著九幻雷獄法斗氣的封印特性，她連續結出幾個手印，施展出藥塵為她尋找的封印斗技，將體內那裝滿斗氣的五層雷獄空間全部封印了起來。

強橫的劍氣隨后而至，在徐薇的封印外面又添了一層新的劍氣封印。

完成了這最后的保險，劍尊者長長地喘了口氣，后退一步：“這樣就沒問題了……”

“前輩！”徐薇猛地轉過身，扶住了劍尊者的胳膊，讓他坐在了椅子上，忍不住苦笑起來，“前輩這是何苦……如此大恩大德，讓我怎么報答？”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老人會為了素不相識的自己甘愿犧牲修為，只為換來她突破斗宗的一絲機會！

“謝個屁，他藥塵都能為你去跟丹塔賣身，我憑什么做不得？難道老子不如那小子？”劍尊者習慣性地吹胡子瞪眼，不過老人此時的臉色相當虛弱，看起來沒什么威懾力。

“丹塔？”徐薇的表情微妙地變了一下，意識到劍尊者似乎對自己和師尊產生了什么誤會……

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她轉而詢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前輩，你現在身體如何？要去休息么？”

“死不了，我又沒把斗氣全傳給你。”劍尊者淡淡地說道，“反正我本來也就十幾年好活了，與其把這身修為帶進墳堆里，還不如把它都送給你做嫁衣，嘖，你那雷獄空間也沒那么大嘛，連我一轉的力量都裝不下。”

“一轉？”聽到這個詞，徐薇的眉頭跳了跳，“您現在是什么修為？”

“現在大概是二轉吧？”劍尊者砸吧砸吧嘴，說道，“之前是半步八轉。”

九星七轉斗尊！

這個回答讓徐薇有些發呆：她知道劍尊者很強，但沒想到這位看上去行將就木的老人居然這么強！

“行啦，別發呆了。”劍尊者摸了下徐薇的頭發，將她拉到了自己面前，抬起手用袖子擦掉她下巴上的鮮血，“我少點修為也沒什么，反正這輩子無望斗圣了，那還不如拿來提攜后輩。”

提攜后輩？萬劍閣的閣主不提攜自家后輩，反而來幫自己一個星隕閣的弟子？

徐薇明白，自己只不過是沾了那位“紀靈苑”的光，這才讓劍尊者舍得拿修為給自己灌頂斗氣……望著老人布滿皺紋的面龐，她的喉頭有些發哽。

“行了，別一幅要哭出來的樣子，弄得好像是我欺負人一樣。”老人袖袍一揮，臉上絲毫沒有因為失去斗氣而心疼，只是表情依舊有些憂慮，“你這雷獄空間，似乎有些小了。”

“小了？”徐薇有些驚訝地重復了一遍，“這還小么？”

“其實也不算小，畢竟老夫的斗氣和劍意可沒那么好裝下。”劍尊者將一根手指按在了徐薇的眉心，閉目道，“只不過，我剛剛傳給你的那部分斗氣，恐怕還是不足以讓你一口氣沖到斗尊。”

“還是不夠？！”這一下，徐薇的表情頓時有些發苦，“這……您能判斷出還差多少么？”

“恐怕至少得翻一倍。”老人估算了一下，“畢竟，你那種突破本質上是‘沖關’，用足夠龐大的斗氣將身體各個關隘強行沖開，那自然對斗氣的需求也就更多。”

“我明白了。”徐薇也有些發愁，畢竟自己的體內也頂多能容納劍尊者斗尊一轉的斗氣，多出來的那一轉要到哪里去找？就算找到了，又要用什么事物來盛裝？

“別泄氣。”劍尊者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總會有辦法的。”

給徐薇灌頂這么多斗氣，已經是他私人能給出的最大幫助，哪怕徐薇體內的空間再大一倍，劍尊者也不可能繼續犧牲修為給她傳輸斗氣了：再傳斗氣的話，甚至可能會危及他們兩人的生命。

比如徐薇此刻的體內狀態就不太好，劍尊者磅礴的劍意在她的經脈中肆虐，哪怕是徐薇體內的風雷斗氣也完全奈何不得。

如果不是劍尊者對她沒有惡意，那她肯定早就萬劍穿心而死了。

這樣的狀態下，實在是不好繼續傳功。

而且，不論如何，劍尊者還是萬劍閣的劍尊者，如果為了幫助外人而導致修為大跌，哪怕他是閣主也會落人口實，一個弄不好，還會牽連劍尊者這一脈。

“我能做的，都做完了。”劍尊者撫摸了一會徐薇的腦袋，長嘆一聲，“孩子，等你突破斗尊，記得回萬劍閣來看看我老頭子。”

“傳功之恩，晚輩永生不忘。”

徐薇退后兩步，雙膝重重跪在青石板上，額角觸地叩出沉悶的聲響。

看著那紫發的堅韌少女，劍尊者搭在膝頭的手指猛地蜷起，卻沒有伸手阻攔，而是坦然地笑了笑。

這一拜，他受得起。

“雖然你不如靈苑性子直爽，有話便說，可或許是你們這些雷族人的通病，你和靈苑都是一樣的偏執，有什么事非得自己扛著，”劍尊者拍了拍木椅的扶手，慈和地叮囑道，“當年如果不是那來找靈苑的雷族混球小覷了老子，沒隱藏住氣息，恐怕我和藥塵會一直蒙在鼓里，到死也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