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們些吃的！”

那名年輕人命伴當從袋子中掏出一些餅子分與幾人，之后同他們一樣，坐在劉啟近一些的位置烤火。

篝火搖曳，火星子劈啪作響。

“劉啟，你什么時候認得這富家子弟！”卞翔見這青年人身著藍色錦襖，其材質走線都頗為精細，一眼便知其價格不菲，揶揄道。

樂進大口吃著餅，聲音含糊道：“大哥，怎么也沒聽你提起過。”

劉啟聞言，啞然失笑。

王弘則是瞪了一眼卞翔，怒說道：“怎么，這上好的餅子也堵不住你這張嘴！”

卞翔一聽，只好悻悻轉過頭。

“不知甄君為何會找到在下？”劉啟突然放下手中剩余的半個餅，警惕地問道：“難不成，你和那群閹賊是一路的？”

甄豫笑了笑，看了從旁幾人一眼，“是，也可以說不是！”

“哦，那我倒想聽聽怎么個‘是’與‘不是’！”

聽完劉啟的話，幾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餅，目光一齊轉向甄豫。

見樂進、卞翔尚不認識自己，甄豫便又向二人介紹了下自己，轉而說道：“那小黃門名喚賀豐，洛陽來的，是替趙忠、張讓來賣官的！”

“家父是無極縣富戶，曾在朝堂上有些人脈，被他們找上門。”甄豫說著微微點頭，長嘆口氣，又道“父親為求家中安穩，不得不出錢合作。”

劉啟此時看得出，甄豫是不想參與這喝人血的勾當。

“既然你不是和他們一路，那來找我們，是為了什么？”劉啟狐疑問道。

“因為他們！“甄豫抬起頭，眼中閃爍一絲亮光，掃了一眼幾人，輕聲笑道：“方才在大寨外，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個漢子，懂得審時度勢，沒去硬拼！”

“而且，還有這幾個人愿意舍棄軍功跟你一起走，足見你是個有能力的人！”

甄豫這么一頓夸耀，令劉啟聽得都臉色一紅，樂進笑著插話道：“我大哥可是幾人中最有智謀的人了，所以我們都愿意跟著他！”

聞言、卞翔帶著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王弘則是默不作聲，等著聽甄豫繼續說下。

“那你是想什么？”劉啟盯著甄豫皙白的臉龐，冷聲說道：“總不至于想拿餅子噎死我們幾個吧！”

“撲哧——”

甄豫聽后笑出了聲，但隨后忍住笑意，認真說道：“我來找你，是想替你們討回公道，也為那些軍士討回自己應得的！”

“你要和自己父親對著干，不怕那些宦官找你家麻煩？”劉啟心里駭然，疑惑問道。

甄豫遲疑片刻，目光灼灼盯著劉啟，手指幾人說道：“是你，和他們去做，不是我，也不是我家——無極甄氏！”

這么一說，眾人都明白了。

原來甄豫是想利用劉啟幾人從中破壞此事，但是又不便暴露者，才暗地追上幾人探探虛實。

如今幾人把話說開，甄豫也不掖著藏著。

“劉啟，只要你愿意去做這件事，成與不成，我甄豫都欠你一個人情，如何？”

看到甄豫說得如此認真，劉啟看了眼其他幾人，點點頭，直接講道：“這買賣，我做了！不過...”

“不過什么？”見劉啟答應，甄豫急忙問道。

“我需要幾天時間，與幾位兄弟謀劃一番。”緊接著，劉啟抬眼盯著那些壯漢拿著的袋子，又道：“還要些吃的，以及趁手的兵器。”

“小事一樁，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甄豫答應的如此爽快，劉啟也毫不猶豫，繼續說道：“還要...能見到皇甫將軍的一個時機！”

“見皇甫嵩的時機？”甄豫聞言瞪大了眼睛盯著劉啟，面色略顯遲疑，低聲道：“錢財、吃的，都輕而易舉，可你要皇甫嵩離開宅邸...”

“這確實有點令人為難。”

其實劉啟這么說也是無奈之舉，皇甫嵩作為冀州牧，日日公務繁忙，早已無暇顧及下面發生的事情。

尤其是今日那宦官隨意調遣眾多軍士，都無上層軍官前來阻止，要么上層皆是沆瀣一氣，要么便是欺上瞞下，皇甫嵩并不知情。

不過，從甄豫所說來判斷，劉啟更傾向于后者。

“若是不行，恐怕我也沒辦法。”見甄豫面露猶疑，劉啟聳肩說道。

甄豫見劉啟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樣，一咬牙，厲聲說道：“為了甄家清譽，行...行吧，這件事我來辦！”

“你我這就是說好了！”

得到甄豫答復，劉啟笑著點點頭，輕聲道：“那甄君，我們就在此這林內等你消息！”

雙方事情商定，甄豫起身便要離開。

這時，劉啟跟著起身，笑著說道：“甄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要給交給在下？”甄豫聽后先是一愣。

“劉啟，你這外表是騙人的吧...”甄豫見劉啟盯著身后幾人囊袋，壓低聲音道：“將袋子以及囊水袋，都留給他們，再留下幾把短劍給他們防身。”

“公子...”幾名壯漢一聽，極為不樂意。

“給他們！”甄豫再度強硬說著，那幾人才將物品丟到劉啟前面，又從身后取出幾柄短劍，一并丟在地上。

卞翔一看見短劍和食物，眼冒金光，樂不可支的前去拾取。

“謝過甄公子，你們走吧！”劉啟雙手抱拳，欠身一禮。

甄豫面色尷尬，可當他剛一扭頭準備離開，卻又折返回來，從懷中掏出一份書簡，叮囑道：“這份功勞簿，或許對你們有用！”

甄豫旋即重重交在劉啟手中，而后便倉促離開。

望著甄豫遠去的背影，劉啟眼神出奇，似乎另有深意。

“劉啟，這甄公子又給你什么好東西，給大家一起瞧瞧。”見劉啟回到火堆旁，卞翔直接開口問道。

王弘沉默許久，也忍不住說道：“劉啟，打開看看吧。”

既然幾人都很好奇，劉啟欣然點頭，解開竹簡的綁繩，緩緩展開，只見上面寫到：

大漢中平元年，平黃巾戰事平息，為彰將士之功，騎都尉曹操特立此簿。

曲君侯李德，率部奮勇沖鋒，于長社一役，破賊軍營帳三十有六，斬敵將首級二，擒獲敵眾三百余人，兵器糧草無數。

其麾下屯長趙勇，作戰勇猛，身先士卒，于亂軍之中，斬黃巾軍悍將嚴當，振奮軍心...

一連串人名過后，王弘忽然手指著一處道：“劉啟，這是你的名字，快看！”

劉啟愣了一下，目光順著手指看去，只見上面寫到：前營軍士劉啟，長社一役，奮勇爭先，戰敵將波才首級，以振軍心，當立一大功。

寫到最后，就剩下寥寥幾筆：諸將士之功，當永載史冊，以勵后人。

“沒想到曹都尉果然賞罰分明，眾人立功都一一記得清楚。”王弘從旁贊道。

不過，劉啟大致瀏覽后，心中更為在意的是，曹操麾下四五千軍士，能被登記軍功者，也不過一二百人，足見軍功來之不易。

更多的，則是那些陣前拼命，碌碌無名的普通軍士。

看到結尾那句話，劉啟更加堅定心中所想，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和兄弟們，還要為了軍功簿上這些人。

“兄長，你既然答應了甄豫，可想到什么辦法了？”樂進突然問道。

劉啟回過神來，望著幾人期許的眼神，暫時說道：“計策是有了，不過尚需要一些修改，只要定好，必然讓告知諸位兄弟！”

言以泄敗，計以密成。

劉啟并非懷疑眾人，只是心生想法尚未成熟，還需要一些打磨。

不過，眾人卻諱莫如深，卞翔更是以一種疑惑地眼光盯著劉啟，似乎是他事先說明，幾人就是對視，陷入一陣沉默。

“好了，時間都不早了！”王弘率先打破沉寂，堅定道：“劉啟不說，自然有他想法！”

“而且，他何時坑過你我，這么久了，難道還不信他？！”

這么一說，幾人聽罷不歡而散，就在林間找些落葉鋪做草席，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