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點(diǎn)時，林咸德交待了幾句，匆匆出門了。

去找好友切磋新作。

李鳳兮吃完后，來到院子里，喊了一句小雀兒出門了，又對正在將前日浣洗衣衫拿出來曬晾的林雅姿道：“雅姿姐姐，我們?nèi)ゾI莊，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

林雅姿啊呀一聲，“那奴家給你們送飯?！?

李鳳兮本想拒絕。

這個時代沒有地溝油，在外面吃也一樣。

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也好。

笑道：“有勞雅姿姐姐了?！?

來到綢莊，卻見門口站著一位而立年歲的儒士，一身靛藍(lán)的儒衫已經(jīng)洗得泛起了灰白，但干凈整潔，儒士五官方正，發(fā)頂結(jié)髻，用一根木釵隨意別著。

沒簪花沒戴帽子。

雖然穿扮落魄，不過氣質(zhì)頗為清樸。

易生好感。

李鳳兮猜出他是來應(yīng)聘的，不動聲色的開店門，等著他主動開口。

果不其然。

開門時候，儒士打量一番李鳳兮，發(fā)現(xiàn)這位小官人衣著得體，身邊還跟著個小丫鬟，應(yīng)該就是綢莊的少東家。

于是作揖行禮，“小官人，敢問是否在招聘掌柜……或者賬房？”

李鳳兮打開店門，拍了拍手，“小雀兒，泡茶?！?

對儒士道：“里間聊。”

分主賓落座。

事情還多，李鳳兮也就不客套了，“晚生是綢莊的東家，確實(shí)在招聘掌柜、賬房和伙計(jì)，不過賬房已經(jīng)有了。”

儒士微微一笑，笑容溫和，“在下也做過些許日子掌柜?！?

李鳳兮嗯了一聲，“說說看?！?

恰好白雀端來茶水。

儒士急忙起身接過，向白雀道謝。

李鳳兮看在眼里，暗暗點(diǎn)頭，確實(shí)是個知書達(dá)禮的讀書人，而且應(yīng)該落魄多年，否則哪會對一個丫鬟如此多禮。

儒士重新落座，“在下諸葛謄清，江寧本地人，讀過些許書，這些年為了謀生，曾在多家珠寶鋪、書坊、醉生館做過掌柜?！?

李鳳兮道：“怎么沒做下去？”

諸葛謄清訕笑著自嘲道：“或許是在下腰身太直的緣故罷?！?

掌柜要對東家阿諛。

他也是讀過書的人，不愿為五斗米折腰。

李鳳兮思索了一陣，“我這綢莊確實(shí)需要一位掌柜，你有經(jīng)驗(yàn)，又讀書過，但是否勝任還需要檢驗(yàn)，一個月試用期，薪酬五貫，試用期結(jié)束后，每月薪酬七貫，能接受不？”

諸葛謄清大喜，“多謝小官人！”

李鳳兮指了指桌子上的賬簿，“那今日便開始罷，這幾日綢莊歇業(yè)，你也趁機(jī)對一下賬簿和庫存，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弄清楚綢莊的貨源渠道、進(jìn)貨成本，這些在賬簿上都有跡可循。”

起身，“我去弄聘用契書?！?

片刻后，李鳳兮將正翻看賬簿的諸葛謄清喊進(jìn)里間，“簽字，摁手印罷。”

諸葛謄清看了一眼。

臉上的神色很精彩，這字……

滿紙蚯蚓！

著實(shí)差了許多意思。

終究還是沒忍住，一邊簽名一邊問道：“小官人讀了幾年書？”

李鳳兮終于知道諸葛謄清為什么會頻繁失業(yè)了。

倒也不以為忤，自己的毛筆字本來就寫得丑，沒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少時得過腦疾，心智未開癡癡呆呆，最近幾日才開始讀書?！?

諸葛謄清訝然，才讀書便能寫這許多字？

外面忽然吵鬧了起來。

李鳳兮收好契書，示意諸葛謄清繼續(xù)，他則帶著白雀來到門外，發(fā)現(xiàn)對門來了一堆人，忙忙碌碌的拆裝門面。

負(fù)責(zé)指揮的人豁然是徐掌柜。

看見李鳳兮，徐掌柜哈哈笑了一聲，“小官人，小人的綢莊不日即將開業(yè)，大家都是同行，又為鄰居，今后還望多多照拂。”

這話字面意思很尋常。

但他浸淫綢莊生意多年，卻讓李鳳兮一個新手菜鳥照拂。

赤裸裸的嘲諷！

李鳳兮假意沒聽出來，笑瞇瞇的順口接道：“好的?！?

看著走回店里的李鳳兮，徐掌柜用鼻子哼了一聲，往地上啐了口痰。

“tui！”

什么玩意兒。

真把自己當(dāng)顆蔥了！

自己耗盡這些年積攢下的人脈人情，又許諾利益，才讓江寧府其他綢莊在三天內(nèi)周轉(zhuǎn)一些普通綢緞，以及數(shù)十匹蘇錦和壯錦。

最遲五天，自己的綢莊就能開門營業(yè)。

又派了人去溝通濯然綢莊的進(jìn)貨渠道，保證貨源可以持續(xù)跟上，同時打點(diǎn)渠道那邊的商賈，別說李鳳兮找不到供貨渠道，就算找到了，他們也會提價賣，成本上去之后，濯然綢莊拿什么和自己的綢莊競爭？

只有倒閉！

李鳳兮回到店里，喝著熱茶陷入沉思。

和白雀的生存，以及繼續(xù)讀書都需要錢，當(dāng)下這點(diǎn)身家要不了一兩年就會坐吃山空。

綢莊是立身之本。

不能倒閉了。

可自己不懂經(jīng)營，諸葛謄清的能力有待考察，如今徐掌柜在對面開店，很有可能將之前的老主顧全部帶走。

徐掌柜既是行家又是地頭蛇，天時地利人和，自己一個不占。

傳統(tǒng)經(jīng)營模式很可能會被壓榨得沒有生存空間。

必須出奇制勝。

思考了一上午，李鳳兮心里漸漸有了個雛形，其實(shí)不難，只需要照搬后世的成功套路，稍微修改一下，使之適應(yīng)大宋的規(guī)則。

中午時分，諸葛謄清準(zhǔn)備去吃飯。

離開時看見對門的忙碌，對李鳳兮道：“小官人，對門似乎要開一家綢莊，倒也不全是壞事，可以聚引顧客?！?

李鳳兮道：“你猜我為什么要招人?！?

諸葛謄清愣了下，懂了。

思忖了一陣，“那得想辦法穩(wěn)住老顧客?！?

李鳳兮頭疼，“我也不知道老顧客是誰?！?

諸葛謄清哈哈一笑，指著里間的方向，“咱們綢莊位于魚泉街，難道老顧客還是普通老百姓為主么，肯定是隔壁??！”

魚泉街背后是臨河的煙花長巷，也是秦淮青樓的集散地。

秦淮青樓，十座有八座都在煙花長巷。

所以濯然綢莊的老顧客，基本上以煙花長巷的青樓女伎為主——她們?yōu)榱宋腿耍獦O盡妖艷，除了姿色和媚術(shù)，性感的衣服也很重要。

李鳳兮恍然大悟，躍躍欲試，“那我去攻略青樓?！?

一旁的白雀砸吧著眼睛，傻傻的問道：“郎君，你要去狎妓嗎？”

恰好林雅姿送飯進(jìn)來。

聞言翻了個白眼。

十四歲就向去狎妓，咱大宋真是個士子風(fēng)流，如此想法還讀個什么書，小世叔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定居在潤州的柳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