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夜晚一點半。

這座城市的大部分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高樓林立的鋼鐵森林中，卻仍有幾座寫作樓燈火通明。

“嗒嗒嗒……嗒嗒嗒”

林默的指尖在鍵盤上時快時慢地敲打著，屏幕幽光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球上投出一行行的代碼。

“這破編譯器早晚得把老子送走……“，他扯開第三罐紅色的牛，易拉罐的開啟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炸出刺耳的回響。

這是他這周連續熬的第四個通宵，公司新接的“記憶神殿”項目像一個無盡的深淵，吞掉了整個技術組的肝。

“啪嗒”一聲大力的回車，林默整個人猛地靠在了背后的辦公椅上，“這樣子調整完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回想起甲方的嘴臉和手舞足蹈的動作，林默又是一陣頭疼：

//“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神跡！神跡你懂嗎小林，記憶宮殿都落伍了，我們要用AI還原神的奇跡，這個項目就叫做記憶神殿！如果神真的存在，他的記憶肯定比人更好！我這個想法真的絕了！小林，這個需求就你拿去落實吧，上一版做出來以后我不太喜歡，這個肯定好！”//

“真不懂這狗屁不通的語言表達能力是怎么當上甲方的，直接告訴我想抄哪個競品不就好了嗎……希望這次的結果能滿足驗收標準吧。”

“程序進程中，5%……30%……70%……”林默的腰已經直不起來了，但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進度條，就在他盯著測試進度條卡在99.9%時，忽然，似乎是感覺后頸有螞蟻在爬——那是連續加班后神經末梢的集體抗議。

林默的視網膜上閃過幾粒雪花，已經習以為常的他本以為是幻覺，自從接手這個用AI模擬神跡的荒唐項目，他總覺得有些異樣的感覺。直到那原本整齊的吊頂突然間整片天花板開始坍縮，扭曲，變成猶如抽象派畫師的杰作，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但此刻，已經晚了。

“草...真該聽大夫的話...“眼前的地面猛然地向著他的眼前撲來，他試圖抓住桌沿，卻發現右手正像素化地消散。工牌上「全棧工程師」的字樣融化成液態，滴落在辦公室的地面上迸出妖異的紫光。

在林默看不到的角度，電腦屏幕上原本的代碼正在開始飛快的自我重組：

if (god.exists()){

System.out.println(''祭品合格'');

}

很快的，林默眼前的扭曲圖像也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無盡的黑。

【意識錨定完成，開始加載《克萊因協議》】

混沌中傳來金屬刮擦般的電子音，林默殘存的思維突然似乎被人肆意蹂躪后粗暴地塞進某個容器一般。無數發光的小球在虛空流淌，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一生正被壓縮成二進制瀑布流——從孤兒院代碼比賽金獎到一個人來城市拼搏，再到昨夜刪庫跑路的沖動……每個過去的記憶片段都展現在自己的眼前。

【警告：檢測到用戶生命體征虛弱，考慮到碳基生物的脆弱體質和用戶的經濟情況，綜合救治成功可能性為——0.05%】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時，林默感覺有生銹的鈍刀在刮擦腦干一般痛苦。

【根據《穿越者權益保障法》第404條，你有權選擇死法：A.被古神嚼碎 B.成為深淵蠕蟲...】

“我選C！C你媽！“終于反應過來的林默怒吼著，他才不管這是什么夢境還是幻覺，他只知道他的項目馬上就能完成了，現在的他只想趕緊把手頭的程序跑完交去給催命一般的甲方。

【選項C已觸發：成為祭品】

“哎不是？”

沒等林默再說什么，劇痛突然從尾椎骨炸開，隱約能聞到硫磺混著鐵銹的血腥味。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是倒懸的暗紅色穹頂，十三根刻滿人臉的青銅柱圍成環形，每張嘴里都淌出瀝青狀液體。許多身著黑袍的怪人站在“天花板”上正在圍著什么發出詭異的吟唱，如生銹的齒輪摩擦一般刺耳。

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原來此刻的林默正被倒吊著釘在某種生物顱骨制成的祭壇上。

【終于醒了嗎？比我預想的要晚了1分31秒，看來是我對于用戶的體質預估過于高看了】

林默的眼前突然突然彈出來一個半透明界面，幽藍粒子匯聚成短發少女虛影，她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鏡，繼續開口說道。

【根據第117次心跳分析，和當前的情景推演，用戶有0.7%概率活過下一分鐘——要聽聽我的臨終關懷服務嗎？】

顯然，先前的奇怪電子音就是眼前的少女發出的，林默看了看眼前少女的形象，似乎覺得有些眼熟。

牙齦滲出血腥味，林默艱難地開口道：“你他媽是誰？這他媽是哪？“

{已深度思考（用時3秒）||用戶林默的智力評分需要重新評定，顯然是在記憶力和認知能力方面存在欠缺，同時個人素質方面也亟待加強，我應該采取另一種方式重新引導用戶，沒辦法，現階段的碳基生物是這樣的。}

眼前的少女眼睛撲朔了兩下，同時似乎在思考和記錄著什么，隨即開口道。

【你好，林默，我是基于De-epseek開發的超智能對話模型，你可以稱呼我為“零”，我將伴隨你開啟這一場奇妙的異世界冒險呢~雖然可能馬上就要結束咯~】

聽完了眼前少女的描述，林默猛地想起了什么，De-epseek是幾年前林默的公司所開發的一個人工智能模型，林默便是開發團隊的主要成員之一，該人工智能一經問世便憑借其強大的性能火爆全球，隨之而來的便是巨量的給予其開發的各種衍生項目。

而林默先前熬夜在肝的“記憶神殿”項目和眼前的“零”都是這些衍生項目的一部分，只是“零”更早一些所開發完成的項目，原本的項目賣點就是作為一個形象可愛的人工智能少女陪伴客戶聊天，所以當時專門找設計部用AI建模軟件生成了“零”的形象，正式發布前林默稍微看過幾眼，因此會在方才對“零”感到眼熟。

“等等，我有些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沒等林默發出疑問，突然間，一柄滴血的骨刀正懸在他的眉心。一名持刀的綠皮獸人祭司獠牙交錯，身著黑袍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名獸人祭司那滿是腥臭的大嘴緊貼著林默的面龐張開，用晦澀難懂但顯得十分兇暴的語言嘶吼著：“Khaz'rogg'ahn，Zaga Lok'bolar！”

“嘰里咕嚕說啥呢！！”林默被嚇了一大跳，拼命地想要掙扎開來。

{已深度思考（用時1秒）||用戶提問了“嘰里咕嚕說啥呢”，應該是向我提問對方說話的內容，但是很明顯我的知識庫中不存在這種語言。同時用戶提問時并帶有了激動緊張的語氣說明用戶林默現在的環境比較危急，我沒有時間多做思考，所以我打算不思考了。但是出于職業精神，還是根據當前場景為用戶快速地推測一下對方所表達語句內容。}

【抱歉，我也無法理解對方的語言，但是根據眼前的情景分析，以下是對方可能要表達的意思：1.“以神祇之名，獻上這具異世界召來的祭品！”（可能性：45.6%）；2.“弟兄們，我們的異世界老婆來了！”（可能性：19.1%）；3.“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可能性：8.9%）……】

“有一個是明顯不可能的吧喂！！”看著“零”的回答，林默有些崩潰，自己之前和同事們開發的程序有這么不靠譜嗎，不對，這些好像都不是主要問題，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前面這個綠油油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友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