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審訊室（現時）

蘇修遠被釘在審訊椅上的瞬間，機械脊椎的合金卡扣就咬穿了他的椎骨。

十二根神經探針插在其脊柱之上，發出震動。每次對他的記憶皮層的脈沖刺激，都能讓顯示屏上的數據泛起漣漪，這是在對蘇修遠三周前南極冰淵勘探記憶的強制喚起與存檔。

狹小的玻璃窗外，可以看到空氣在高溫下扭曲。

陳志峰的全息影像坐在審訊桌的后面，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痛苦掙扎的男人。

“解釋一下南極石碑下的東西。”

“哼，身為安全部長，卻與黑市勾結，販賣歸墟備份。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身的軟骨頭嗎？”

“好！你有硬骨頭。”陳志峰笑著，右手食指關節敲擊桌面。這個動作的振動頻率，精準匹配蘇修遠機械心臟的跳動節奏。

蘇修遠的義眼在這頻率下突然失控，視網膜上突然投放出冰層下的實時畫面：

——那是在地下的冰穴里，一個三米高的多面球形晶體，每一面都如鏡子般光潔，每面鏡子都映著蘇修遠在屠殺勘探隊同僚的影像。

蘇修遠的機械舌在口腔里痙攣，鈦合金牙齒咬碎了正在生成的謊言：“普通古生物樣本...”

“撒謊。”陳志峰皺眉，起身按下了審訊椅扶手的紅色按鈕。

蘇修遠的機械舌突然反向旋轉180度，聲帶被白色納米蟲接管：”混沌之神的沉睡地！他在等待祭品！祭品在...啊！！！”

審訊室的燈管集體爆裂，黑暗中有粘稠的流動聲從四壁滲出，蘇修遠的夜視模式自動開啟。

流動的黏液從蘇修遠的腳上往上爬。每爬過一寸軀體，那黏液就會幻化出凸起，變成尖刺，刺入他的機械臂接口，開始上傳病毒。

“不...不能看...”蘇修遠瘋狂搖頭，但他的意識還是開始變得模糊。

他的左臂突然反向折疊，白色納米蟲群從指縫噴涌而出，在那狹小的防彈玻璃上，蝕刻出深達三厘米的坐標：77°19'E， 80°22'S。

陳志峰的全息影像開始失真，投影源顯然被外力干擾。

當蘇修遠的機械義眼切換成量子觀測模式時，他看見了真相——審訊室外的根本不是陳志峰，而是星野凜子穿著生物擬態外衣。她和服開叉處露出的不是大腿，而是蠕動的的章魚觸須。

蘇修知曉這個女人，她是“灰燼議會”組織的首腦。那是個盜賣科研成果，制造基因怪物與失控AI牟利的組織。

“你的女兒正在解密坐標，”星野凜子的本音從變形的全息影像中滲出，“要不要聽聽她臨死前的腦電波？”

2.記憶閃回：南極勘探（三個月前）

鉆頭卡死在冰層500米深處，蘇修遠聽見地底傳來猶如心跳的震動。

液氮噴管繼續開始工作，那塊冰層融化后會浮出成串氣泡，那些氣泡在探照燈下折射出絢麗的光譜。

“上帝啊...”

當氣泡消散，如山體一般的黑色石碑顯露真容時，整個勘探艙響起牙齒打顫的聲響。

碑面覆蓋著不斷變形的二維浮雕，浮雕上似乎在演變上古的神話故事。

那些粗狂的圖畫線條變換得很快，而后突然弦崩斷的光纖，化作無數線段。線段依舊在變化排列，直到組合成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甲骨文才算穩定下來。

助理的蓋革計數器突然爆出電弧，跳動的指針在炸裂前定格在1，200，000μSv/h。

“關閉防護服所有傳感系統！”蘇修遠吼叫著，機械手指卻不受控地撫上碑文。石碑上滲出粉色的肉質觸須，觸須猶如章魚一般沿著機械臂的縫隙鉆了進去。

接著裝甲接縫處飛出白色的納米蟲，納米蟲圍著碑文飛舞，每一只納米蟲都發出藍色的光束在石碑上來回掃描。而后蟲群又呼嘯著飛到一處冰面上方，化作一把刻刀雕刻著冰面，自得轉譯出碑文：

“時間長河里，舊日統治者以文明為舟，以愚行為槳。”

……

值夜工程師杰克遜的尖叫聲從通訊器炸響時，蘇修遠還在解析石碑上的第14卷甲骨文。

監控畫面里，這個麻省理工高材生正用液壓扳手敲擊自己的臼齒。

“門要開了...在下面...它在冰層之下...”杰克遜的血牙床開合著，被敲碎的舌根的嘴里噴出黑色的血沫。

當安保人員破門而入時，這個身高190公分的壯漢已經蜷縮成胎兒姿態，脊椎爆出七根章魚腕足，將最近的士兵絞成肉泥。

趕來的蘇修遠在被章魚須擊飛在空中時，啟動了安保系統。值班室的安全門在那變異的章魚準備沖出之時，被及時的關上并鎖死。

蘇修遠的頭部也撞在墻面上，昏迷拉過去。醒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七個小時。他嘗試調取了腦波監測記錄，發現所有勘探隊員的腦波在石碑出土后，都同步出現過異常。

更可怕的是主控電腦的隱藏日志顯示：在自己昏迷的七小時里，他的機械臂自動繪制了187頁圖紙，詳細記載著如何用利用回骸質實現人類從碳基生命過度到硅基生命。

“隊長！三號鉆探井...”助理的慘叫從無線電傳來。

蘇修遠沖過去時，看見鉆井平臺被某種巨型生物拖入冰縫。鋼索繃斷的瞬間，他看清了冰淵下的東西：

由無數人類手臂組成的浪潮中，一個若隱若現的圓圈旋渦正在緩緩轉動，無數甲骨文快速連成一串，化作一根根鏈條，都拴著個正在溶解的文明殘骸——瑪雅金字塔、巴別塔廢墟、還有華國數字生命研究所的鈦合金穹頂。

3.審訊室（現時）

星野凜子的和服下擺掃過滿地玻璃碎渣時，蘇修遠像是聞到了水蛭的腥氣。那是一種吸血蟲，自己小時候在江南水鄉農忙時常能見到。

“安保系統升級...”

蘇修遠的太陽穴裝甲突然打開，藍色納米蟲群噴涌而出，在空中凝結成蘇瑾七歲生日的情景——蛋糕上的蠟燭是十七根而非七根，火焰里躍動著《生日祝福歌》的樂譜符號。

聲帶在納米蟲操控下發出機械合成音：

“……看幸福的花兒為你盛開

聽美妙的音樂為你喝彩

親愛的親愛的生日快樂

祝你幸福永遠...”

星野凜子的右腿突然裂開，和服碎片下露出章魚觸須與機械齒輪共生的肢體。

女人手中那古銅燈籠中的紅色光團開始加速閃爍。蘇修遠感覺體內的回骸細胞也在加速震動。

那燈籠的每一次閃爍都讓審訊室的空氣密度增加十倍，蘇修遠聽見自己的人類肺葉在高壓下爆裂。

“多感人的父愛！”星野凜子的嘴角裂至耳垂，露出的不是牙齒而是旋轉的齒輪組，“要不要直播你變異的過程？”

她揮動觸須，墻面滲出瀝青狀物質組成全息屏幕：

蘇瑾正在香格里拉地下數據庫破解坐標，她的右眼已經變成機械義眼，瞳孔里映著蘇修遠此刻的慘狀。

“住手！”蘇修遠的機械臂突然反向折疊，肘關節刺穿自己胸腔，挖出正被回骸蟲侵染到一半的心臟，這心臟上也是被一圈血色甲骨文鎖鏈纏繞。

“你，根本不懂...人類的選擇...”

當心臟被捏爆，飛濺的熒光血液噴灑在審訊室地面。那些藍色納米蟲在同一時間立刻飛回蘇修遠的胸腔，組合成一個機械心臟，繼續運作。

蘇修遠捏碎回骸質心臟的同時，星野凜子的觸須突然痙攣，燈籠中那紅光團的閃爍頻率頓時緩慢下來，紅光也變得暗淡，樣子十分萎靡。

“繼續。你，還有大腦呢…你還要捏碎自己的腦子嗎？哈哈哈！”星野凜子虛弱的臉上開始露出獰笑，蘇修遠看見她和服領口內閃爍的烙印，居然刻有華國數字生命研究所的龍紋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