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后。

面對顧雨時。

林溯將會回想起某年翻開那本奇幻故事扉頁的那一天。

“世界很溫柔。”

是某個看待世界如看待蛇群中的寶石般少女所說的話。

跟現如今的顧雨時有些相似。

她的一雙眼睛盯著外面的世界，臉上滿是好奇的神情。

【為什么行人過街要走天橋？】少女舉起屏幕，問著。

“不然會被創飛的。”

【噫！】

【好恐怖！】

她跟上次一樣，不知道這不知道那的。不知道為什么燒烤要坐在外面吹著晚風配啤酒吃，不知道為什么昨天愛吃的店，今天為什么會搜不到關門。

但顧雨時乖乖的牽著林溯的衣角。

任憑少年帶著她前行：“沒事，有我呢。”

“有我呢”這三個字。

永遠傳遞著一種像被冬日暖陽包裹般的溫暖跟踏實。

你說你想去很多地方，但是你不敢。

我會拉著你的手，一個一個實現它。

林溯接著溫和的問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你選。】

成功將問題的皮球踢回來。

不過林溯早就習慣顧雨時的選擇困難癥，所以提出一個選項：“徽菜怎么樣？”

【我們老霸都人一生要守護的四樣東西是吧？】

【早上起來喝杯卡旺卡，中午吃點老鄉雞，下午回家帶點詹記桃酥吃吃吧。】

“那火鍋？”

顧雨時看他一眼：【那是什么？】

“哈？”林溯發出疑惑的聲音：“阿遲你沒吃過火鍋嗎？”

顧雨時再悠悠的看他一眼：

【全都是第一次呢。】

【不管是跟男生一起出門逛街，還是坐在一起吃飯。】

【我的第一次都已經被你奪走啦！】

“不是不要說這么讓人誤解的話啊！”林溯很急，上蹦下跳的：“而且你要說第一次的話，那我也是第一次帶女生出門啊！”

【嗯嗯。】

【你是乖寶寶。】

林溯擦掉額頭上的汗：“這么說總感覺怪怪的。”

顧雨時揚起小臉：

【干嘛！】

兇巴巴的看著他。

林溯有些無奈：“沒事，你開心就好。”

——兩人原本是打算回家吃飯的。

但是，你知道的，天朝人有一項奇怪的技能。

來都來啦。

剛完成一項重要的任務...而且正好還在外面，如果不享受一頓的話，人生會變的很有意思——哪怕是日常，也要當做奇跡般的度過。

最后敲定的店鋪是“海底撈。”

當林溯說出這個名字后。

顧雨時有點擔憂：【但是我沒帶泳衣...況且我沒有那玩意。】

林溯一愣。

他旋即笑著說道：“沒關系，我也不會滑雪，所以我一般不敢買蜜雪冰城。”

【林溯溯的情商還真是高捏。】

【不過我是在開玩笑的啦。】

【雖然沒吃過，但多少聽說過這個名字。】

兩人一邊交流著，

一邊很快就找到銀泰商城中的海底撈。

聽著服務人員的“歡迎光臨！”，成功找到一處角落的位置。

“兩位需要圍巾嗎？啊，這是擦眼鏡的布，擦擦手也是可以的，飲料有需要嗎？我這邊給您倒。”——伴隨著服務員小姐姐絮絮叨叨的聲音。

顧雨時臉上的表情由沉默變成驚恐。

還好林溯給出穩定的回答。

“需要圍巾。”

“阿遲你看看需要什么，我的話，酸梅湯，謝謝。”

服務員姐姐一聲“好嘞”。

前腳剛離開。

顧雨時就瞬間拍著她身旁的座位……林溯是坐在顧雨時對面的。

她滿臉惶恐的說道：“救...！”

“林溯溯，快來勤王救駕！我要跟你坐一起！”

社恐指數上升中。

林溯悠悠看她一眼：“不來，除非你求我。”

“啊？”顧雨時愣在原地。

她飛快的掏出手機，纖指如閃電般的飛舞著。

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的嗎是批發的.JPG？

【Woc，這個林溯怎么能這么壞啊！】

【我求求你...快來救我！再不來信不信我咬你？】

哦。

消息剛剛發出去。

林溯抬頭，連看都沒看，就笑著說道：“好啦好啦，剛剛是開玩笑的。”

他站起身來，走到顧雨時的身邊，讓少女坐在里面的位置。

——像是護著小貓一樣，將里面蜷縮起來的女孩護住。

這里的蜷縮并不是夸張的說法。

而是形容詞。

顧雨時忽地抬起膝蓋，抱住。本來就小小一只的一個頭此時看起來更小，像是一只抱住尾巴的花枝鼠——懂禮貌的她并沒有踩在座位上，而是有些吃力的懸空。

雖然這樣做會很難受。

但會在人多的場景里，讓女孩有一些久違的安心感。

林溯注意到這個細節。

他脫下外套，遞給顧雨時：“踩這個。”

【不好吧？】

“反正今天晚上要洗。”

他強硬的說著。

近乎是一種不允許被會拒絕的態度，直接墊到顧雨時的身下。

阿遲的動作忽然舒服很多。

有墊腳的東西，她也更方便在狹隘的空間里行動。

不知道為什么，顧雨時又像只貓一樣爬過來，鉆似的鉆到林溯身邊，將目光投向對方手中的點餐平板。

林溯接著問道：“牛肉還是羊肉？有什么忌口嗎？”

【還是。】

“牛肉，Yes或No？”

【或。】

林溯頓感無奈：“小人機。”

顧雨時嘿嘿一笑：“哼哼~”

一旁回來的服務員姐姐看著兩人的互動。

情不自禁的捂住胸口。

不是！

我就離開幾十秒鐘，你們兩個怎么就粘到一塊啦？

剛剛不還是天南地北的嗎？

這個年紀甜甜的戀愛應該是你們擁有的嗎？快給我做試卷然后上學啊混蛋！

小龍，給我殺掉他們！

顧雨時其實沒什么想吃的。

或者說她將選擇權都交給林溯——女孩只負責吃跟買單。

林溯很快就確定好今天晚上要吃的菜。

等到服務員姐姐將菜端上桌。

他考慮到顧雨時的社恐指數，并沒有麻煩對方，而是親力親為。

涮菜下鍋，又盛菜，還擔心阿遲吃辣能力可能不太行，所以是一個番茄鍋跟一個辣鍋，女孩還沒吃完，下一碗盛滿番茄湯的牛肉粒就被端上桌來。

林溯一直照顧著女孩。

他都沒怎么吃。

同樣借著起身上洗手間的機會，跟服務員溝通后將單給買掉。

戀愛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單方面付出。

——雖然他跟顧雨時現在也不是在談戀愛。

那個服務員姐姐將林溯拽到一個小角落里，賊賊的望著四周，眼見四下無人，就壓低聲音道：“這是我們海底撈送的小玩具...”

“拿去送給小孩玩或者是女朋友都很好，要藏起來，偷偷的，給她一個驚喜！”

“懂不！”

這個僚機跟軍師當的非常到位。

林溯覺得她有不弱諸葛亮之智！

少年嚴肅的點頭：“我懂！”

這下又能給顧雨時變魔術啦。

……

時間來到一個小時之后。

【林溯溯真耍賴！】

顧雨時氣鼓鼓的發著消息。

她沒想到林溯溯居然完全不講武德！

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直接把賬單給買掉——！

女孩的目光中...隱隱約約的帶著一抹擔憂。

因為有聽說過高中生的經濟狀況非常困難這件事，聽說一天上學的生活費最多二三十，阿九姐姐也一直在跟她說，她當時讀高中的時候，過的都是特別苦的生活。

所以...

顧雨時所擔心的。

是林溯買完單的余額自動變成兩位數。

考慮到這點，出門的時候，她一直沒讓林溯付過賬。

林溯安撫著顧雨時：“安啦安啦。”

【一點也不安！】

少年突然的將冰涼的奶茶貼到阿遲的臉上。

冰涼的觸感讓顧雨時忍不住的呆呆眨眼。

她還說：“涼...”

林溯迅速收回奶茶，說道：

“阿遲，不要忘記你之前給我轉過好幾次錢啦，工資，還有運營賬號的分成，我有錢的。”他頓著，又說道：“況且，林照先生對我的生活開支并沒有那么吝嗇。”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顧雨時忽然想起來盲點，她又問：【林照先生是誰？】

“我爹。”

顧雨時的臉上瞬間染上一抹驚恐。

【你父母知道我嗎？】

不是。

這幅怕被教育的模樣到底是怎么表現出來的啊！

林溯一愣。

難道不應該是他怕被顧雨時的父親教育嗎？怎么像是顧雨時把他拐跑一樣？

就像黃毛拐走純良少女，把鬼火停老登家的樓下，再問：

“老登，我這鬼火停你家樓下安全嗎？”

顧雨時的父親說不定會獰笑著說：“火安——汝未必安！”

林溯又安慰著女孩：

“沒事，我爹常年不在家的，他是個寫小說的，天天就喜歡帶著我媽全世界旅游——美其名曰【取材】，所以一時半會他絕對不知道你。”

顧雨時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那就行。】

又是一陣春日晚風襲來。

顧雨時忍不住用雙手抱胸。

春天算是一個晝夜溫差非常大的季節...比如下午還是陽光普照的二十度，晚上就會降到十度以下，帶來不少冷意，如果不為此做足準備的話，說不定還會被凍感冒。

很明顯。

林溯能看出來顧雨時沒什么準備。

就穿著單薄的粉紅色衛衣。

他再度脫下外套：“天冷啦。皇上加件衣服吧。”

雖然說是強行披在少女的身上，但顧雨時還是抬頭望著他，問道：

【那你怎么辦？】

【這可讓朕如何是好？】

言罷。

就想脫下衣服還給林溯，他的牛仔外套之下，同樣只穿著一層單薄的T恤。

根據等價交換定律。

現在這股寒冷會被轉移到少年的身上。

林溯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選擇轉移話題：“我再給你變個魔術吧？”

【什么？】

“將將將將！”

林溯瞬間從口袋中掏出那個服務員姐姐給他的玩具。

——是個小飛機。

綠色跟黃色交織，丑丑的小人飛行員坐在上面，像是要執行任務的紅豬。

顧雨時眼睛一亮。

瞬間接過來。

眼見四下無人，她開心的舉著小玩具：“呼呼呼，小飛機。”

“林溯溯真厲害。”

跑來跑去的，吹著晚間的風，自由，久違的不被桎梏的感覺出現在阿遲的身上。

林溯趕忙說道：“慢點跑，別摔咯。”

他想...真好哄。

他還想，阿遲真的呆呆的，現在就快給我忘掉衣服的事情吧。

少年一笑。

慢慢的跟在顧雨時的身后，以免對方突然摔倒，或者是遭遇什么意外狀況。

但。

顧雨時忽然停下腳步。

臉上是非常久違的嚴肅，她轉過身來，埋著頭，

像是有什么要說的話。

又不敢，纖指不斷地交織著，捏著，

如果現在她的手上出現一團線女孩絕對能給它打成團。

顧雨時不知道這種情緒名為向往。

就像她不知道這，不知道那，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爵士鼓跟面前的林溯對她很好。

她想待在林溯的身邊。

社恐。

第一次有想要去到的地方。

哪怕這十分的困難，但顧雨時想，她會努力克服。

那就是...

擁有林溯的地方。

所以。顧雨時忽地抬起眼睛，其中滿是堅定，就像是閃耀著的玉石：“我想跟你一起上學，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

“我想一直待在你的身邊。”

“可以嗎？”

她又感覺這不夠誠懇，又可憐巴巴，一臉委屈的說道：“不要拒絕我...”

“不允許拒絕我總是就是不允許我不允許嘛！”

林溯一愣。

他笑著，慢慢摸著顧雨時的小腦袋。

溫柔的回道。

“當然。”

小貓，你可以跟我一起上學。

……

林溯還想。

等到真正有能力背負顧雨時人生的時候。

就給她頒發一張結婚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