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此刻騎在熱河的馬背，兩腿外側綁的不再是步槍和左輪，反而是兩個活物，這讓他有種撿到了傳說級別武器的錯覺。

“還習慣嗎？”羅杰對兩名紳士說道，“這匹馬是一匹千里馬，走得四平八穩，總比那只大蜥蜴好受一些吧。”

“我想馬總歸是吃草的。”犰狳達克雷·潘如是說。

“我覺得那只蜥蜴不懷好意，我的直覺準沒錯。”臭鼬保羅·紐曼的語氣則比較刻薄。

羅杰滿頭黑線，但還是感激地說：“感謝分享美味的食物，豬肉和腌魚，甚至還有潘先生“拿”來的山貓谷物，剛剛就餐的時候，我以為自己來到了大城市里。”

“招待周到，萬無一失，哪怕野外也有我們一套的生存法則。”紐曼得意洋洋，騰出一只爪子，搓了搓毛絨絨的嘴，“嗯，還有你這小子嫻熟的烹飪方式，竟然將熱食處理如此得當，這令我意外。”

羅杰靦腆地笑了一下，隨即扭頭看向后方跟來的龐大紅蜥蜴，他的背上此時馱著兩個軟皮行囊、一連串草席扎捆的糧食，東西多了很多，但對查打來說，這點重量約等于無。

至于莉莉婭，沒有選擇坐在蜥蜴的背上，反而化成了白背禿鷲，在夜空中盤旋。

“那名金發姑娘，真的是教會的人嗎？”紐曼奮力在羅杰腰間抬頭，仰望漆黑的夜空。

只有點點星星，那只金發少女變的禿鳥不見蹤跡。

“是，她來自神圣教會，我和她認識沒多久。”羅杰想透露點更多消息，但還是替她守住了秘密。

“可我能從她眼神中看到了失望，相信我小伙子，她不是對你烹調的食物失望，是只對你失望。”這時，在夜色下反射銀光的犰狳先生講出了他的理解。

羅杰覺得好笑，“不就是這些食物帶了點老灣辣椒粉和煙熏辣椒粉的味道嗎？她不能吃辣，但想要吃上一口正常人類的糧食，只有腌肉和風干肉才能在野外長久貯存下去。”

他不清楚芝加哥的人是不是都愛吃辣，可從莉莉婭邊吃邊噘嘴的反應來看，她快要被辣哭了。

羅杰已經盡力拿溫水剔除辣味了，未曾想到莉莉婭的味蕾這么脆弱，恐怕只有甜到發膩的糖果，才能讓她開心。

“你沒懂我的意思，”潘語重心長地說，“那名姑娘明顯對你芳心暗許，她自己都可能不知道。”

“哦，是嗎？”羅杰笑了笑，“小說這個橋段是爛俗透了，我可以想到接下來的劇情。”

“噢，你是一名作家嗎？”紐曼興奮地問。

“當然不是，我不是夸贊自己，”羅杰解釋道，“實在是一方身份顯貴，一方身份卑微，相遇一起，總能摩擦點火花，但走在一起注定是悲劇的。”

“你不要對你的身份卑微，”潘覺得羅杰興許自卑了，連忙安慰道，“我年輕的時候在造船廠是一名船工，可我靠自己的本事，娶到了五大湖附近有名的望族之女，雖然這段婚姻只持續了三年，但足夠證明我的價值了——人都是靠本事翻身的。”

“想不到潘先生的經歷如此豐富。”羅杰拍起了馬屁。

羅杰覺得自己認真對待兩個白人變的動物，一方面確實對沒有惹他的人類滋生了善意，另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后路考慮。

能結交兩個北方的人，若是解決了他們的危機，那他羅杰就成了大恩人，以后若是逃難到北方，這兩個經歷豐厚的老板將會給予回報。

這也是他沒有強行劫掠糧食的原因，犯不著。

“你的本事我認可了。”紐曼想放個屁，又怕腺體蹦出臭液，于是只好忍著了，他嘿嘿笑道：“我怎么也沒想到，你才十六歲，就能在野外生存那么久，和那日河邊的大怪物打仗的，居然也是你。”

“阿羅耶？”羅杰沒想到這只鬼鬼祟祟的臭鼬，居然暗中觀察了布拉索斯北叉河的大戰，但應該沒有觀察多久，所以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處理美洲獅祖靈的。

“主要是我朋友的功勞，”羅杰謙虛地說，隨后話鋒一轉：“潘先生，你以前是人類的時候，當過兵嗎？”

“當過，我是少校，退出軍人生涯后，才從鉛礦鎮搬到了芝加哥城，不過，我本來就是一個家族繼承人，我爹當過白宮的行政秘書長。”

羅杰大驚，沒想到遇到了大人物。

結果，他的好友潘無情揭穿了他：“什么白宮秘書長，說的好像是總統的秘書似的。”

“達克雷！”

“他爹是布坎南總統備用書記員的秘書。”

“這……這也不錯啊，”羅杰實在想不明白備用書記員還有秘書，不過，他還是滿臉敬意，“難怪紐曼先生的談吐有股貴族的氣質。”

紐曼這才滿意，不過一只皮膚只有黑白的動物，也看不出來什么窘態，只要不說話，紐曼就可以當羅杰相信了他的話。

“到了。”

羅杰示意兩位先生安靜，他收攏韁繩，尾隨的查打也停了下來，一起打量眼前的峽谷。

這座峽谷全稱布拉索斯峽谷，連綿到布拉索斯主流河道的深處，是西德克薩斯領地海拔較高的山脈之一，高達400英尺，差不多244米。

不過，這處峽谷與那日龜裂大地邊沿的旱谷不同，那邊的旱谷氣候干燥，穿過去基本到了紅河的邊境；而這邊的峽谷巖層不是單一的紅巖，看起來色彩斑斕，紅黏土、白石膏與黃砂巖交錯。

底部的植被也較為茂密，光是羅杰從一處入口看到的，便有豆科植被和杜松子，以及某種棉楊樹。

尤其在大雨洗涮一天一夜后，這里的巖壁濕濕的，土壤有濕潤的草香氣息。

越是這樣，羅杰越是警惕起來。

這里實在是太好藏人了，再加上……

‘溫迪戈閣下，醒了嗎？在嗎？哈啰？’

羅杰崩住神情，看著腰間兩只老神在在的動物，宛如將自己當成了強大的靠山，潘先生甚至做出了虛空游泳的動作，好不自在。

“我們等天色發亮一些再進去吧。”羅杰此刻做出了穩妥的選擇。

他就不該全方面相信腦袋里的老不死，現在恐怕又在研究什么夢核去了。

他打算翻身下馬，結果，熟悉的畫面又來了。

一聲嘶鳴擊穿了夜空，莉莉婭撲閃巨大的翅膀，從天空急速墜落，瞄準了那匹黑馬上的背影就是一個沖刺。

這個聲勢極其駭然，羅杰在等候莉莉婭降臨，而腰間兩個家伙繃不住了。

咔嚓！犰狳立馬蜷縮背部，打算變成一個裝甲球，結果綁在自己肚子的牛皮繩太討人厭了，讓他卡住了，形成一個半圓，一粒長方形的屎噴了出來。

臭鼬顯得沉穩了許多，但也炸毛，屁股的腺體似乎發出了綠光，差點忍不住噴射之意。

羅杰也實在難以責備他們，因為他們控制不住動物的本能。

“羅杰，趕緊跑，別慢悠悠了！”

“有情況？”羅杰神情冷了下來。

莉莉婭堪堪變成一只花栗鼠，直接降落在他的頭頂。

“有大隊人馬從南方不到十英里狂奔過來，”莉莉婭強忍懼意，“我看得很清楚，帶頭一人拿著一柄巨大的回旋鏢，不斷嚎叫，叫得非常嚇人。”

是狂風阿泰！羅杰渾身炸起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