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交待這個事實，晴天剛來，霹靂剛過，他的言語卻似晴天霹靂，讓妮娜陷入了彷徨。

這遠不止失去愛人的痛苦，而是未來她和同胞們的所有寄托，瞬間落了空，此刻大部分情緒竟是懼怕，且逐漸轉為絕望。

羅杰放下了友好的握手姿勢，雖然沒握到手，但是他就當妮娜表示同意了。

他率先把她扛在肩上，找了河岸最低的落點，小心地跳到灘涂，撲面而來的水汽十足舒爽，驅散了點點炎熱。

鄧肯三人也找了個落腳處，踩在了灘涂上，他們三人幾乎確認這個帶領他們北上的年輕領袖，又想了個清奇的點子出來。

能想到讓角蜥腳踩肩疊高，拉近與飛艇的距離，鄧肯估計讓陸軍司令“吹毛求疵”斯科特過來，也會由衷滿意羅杰的決策。

羅杰卸下了妮娜，將她放在河內，淺灘的水沒入了她的膝蓋，冰涼刺骨的水流激得她驟然清醒。

她坐在水下，水漫過了腰，眼前所見，是對岸八米遠的同胞，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全都聚在了一起，二十多把弓箭接連舉起來，還有驚疑和嘗試恐嚇性的大叫。

“瞧吧，”羅杰指向這些穿著臟兮兮衣服的女孩，蓬頭垢面，根本沒個人樣，用英文說道，“你指望帶這些女孩躲過幾天追殺？”

他捏起妮娜的下巴，強迫她盯著這些女孩熱枕和焦急融為一體的目光，她本來想扭過頭，但羅杰不讓。

“我也不矯情了，能讓她們活下來的最好辦法，是解決這條河流根源的科曼奇人?！绷_杰此刻的嗓音極具蠱惑性，輕聲說出了一個目的，讓妮娜一片心驚。

“這是瘋了，我們要返回上游的湖泊找那些科曼奇戰士？”妮娜看著羅杰斜跨在腰間的步槍，“就憑這一柄步槍，我相信你槍法嫻熟，但能有幾發彈藥給你打？”

妮娜已經說了駐守山貓部落的科曼奇戰士有五十個之多，還有他們春芽的大薩滿也在那兒，就算沒有武士，可驍勇善戰的科曼奇人絕不是吃素的，一個人能靠一匹死去腐爛的馬尸，喝馬糞擠出來的水，和尸體里的血，茍活大半個月都不是問題。

這種強悍的身體素質，便是布洛人對科曼奇人的恐懼根源之一。

她們能逃跑，大半功勞歸功于玉米酒，和她們本身的能力關系不大。

“確實沒多少彈藥，”羅杰承認，“但是，我們可以利用地形優勢，不和他們正面打，而且我從未說過要正面和他們打？”

“來偷襲？”莉莉婭跟了過來，驚訝地問道。

“差不多，”羅杰看妮娜似乎根本沒理解他的意思，于是抬高了聲量，讓莉莉婭和鄧肯聽得清清楚楚。

“這些山貓部落的人，沒一個懂水性，”羅杰看向對岸不知所措的人群，開口道：“我抓她們頭兒至少四十分鐘了，她們還在對岸呱呱亂叫，就算不會游泳，連個最窄的渡口也不找，這條河最深也不超過四米?！?

“呃，”鄧肯忽然有打噴嚏的沖動。

羅杰取出了薄鐵皮，將西德克薩斯領地的西北部地圖鈔票，展開在手里。

沒有一條河流途徑科曼奇高地，最多只有淺顯的水洼，沒在地圖上標記。

“科曼奇人不會游泳，”羅杰將地圖擺在妮娜面前，“你二十二年的生涯里，見過會游泳的印第安人嗎？地圖上有沒有水源沒被標記出來？”

妮娜仔細回憶，馬上說道：“高地確實沒有深水，地圖沒錯。但印第安人會游泳?！?

羅杰一愣，但妮娜話鋒一轉：“好像都是變成了山貓和美洲獅渡河的，憑著動物習性……若普通人要渡河，必須借助馬兒，馬會游泳?！?

“這也是為啥科曼奇人暫時沒逮住你們吧？”羅杰說道，“他們本能以為你們是朝平原上跑的，沒想到你們一直貓著腰在河岸的灌木叢跑?！?

“所以現在不能到大平原露面了，這些土著連書都沒接觸過，視力怕是好得很?！崩蚶驄I分析道。

“你不能完全把他們當傻子，布洛人擅長追蹤，科曼奇人更不在話下。”

鄧肯同意這個觀點，“說不定已經分出人手過來抓了，而且他們有馬，但我們總歸有一個優勢：敵在明，我們在暗，他們要抓的是只會拉弓射箭的女孩，在他們眼里跟脫光了衣服的妓女沒有區別?！?

“我們就是一個變數。”莉莉婭笑道。

羅杰點頭，盯著好奇心旺盛的莉莉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聽說……有一種神鳥，能飛三萬英尺的高空，是世界上飛得最高的鳥……”

這種人型雷達，空對地作戰武器，簡直是萬金油一般的存在。

莉莉婭哇的一聲叫了出來，表情極度夸張。羅杰苦笑，她那表演性人格又要出現了。

“再抓一個人我可要摔死了，我的心也會累的。”莉莉婭拼命搖搖頭，像撥浪鼓。

羅杰忍住呵斥的沖動，想到了一個不恰當但充滿誘惑的例子。

“你聽說過漂流歷險記嗎？”他嗓音盡量顯得低沉富有磁性，“在我小的時候，我媽媽帶我去玩漂流，坐在皮筏艇上，靠著兩把漿板劃水，很好玩的……”

莉莉婭聽著聽著，不安分地原地跺腳，差點踩塌了這片濕潤的淤泥。

羅杰給她的任務很簡單，讓她飛到一個安全的高度——至少不要被弓箭和飛鏢打中，巡視上游一帶的動靜，如果有科曼奇人摸著河岸爬過來，要及時通過長嘯警告他們。

莉莉婭認為白頭老鷹更快，沒有按羅杰的意思變白背禿鷲。

于是，在妮娜和對岸所有人驚乍的呼聲中，她便一飛沖天，朝布拉索斯北叉河上游飛過去。

“你現在該信我的計劃了吧？”羅杰扶起妮娜，她的鹿皮裙吸水厲害，手感沉了不少。

“這是……”妮娜沉思，“這不是布洛人和科曼奇人的任何祖靈，你們白人，難道是從外州的原住民拿來的祖靈之力？”

“不該知道的事情，別問，”鄧肯哼哼道，“我們還沒問你怎么學的英文呢，而且口音是新英格蘭腔，難道從教堂還是學校搶來的老師？此事若確鑿，你得吃槍子兒?！?

鄧肯可不相信自學，妮娜的故事他很感興趣，這會兒趁機問了出來。

“確實是老師教給我的，但不是搶來的，我很尊敬她，她在我們山貓部落待了半年，不止教會我一個人英文，圖雅也會。”妮娜解釋道。

“她？”羅杰蹙眉。

“我不會告訴你她的名字的，”妮娜態度堅定，“這會給老師帶來危險?！?

“是一名白人女性嗎？”鄧肯問道。

“我忘了，我不知道?！蹦菽茸龀隽寺柤鐢偸值膭幼?。

她擠了擠沉重的鹿皮裙，大片的水如瀑布一般墜落下來。

“我相信你的計劃，”妮娜轉移了話題，“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羅杰眼神閃爍，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現在我們游過去，和你的同胞匯合，最遲一小時內就走?！?

他看著對岸那些人影背的箭袋，以及沿岸生長的喬木，說道：“我需要你們的箭矢，至少兩百支箭頭，這需要做出陷阱。”

羅杰看到對岸的一顆水生樹，枝干粗大。

“陷阱做好后，木筏就做好了，我們需要順著上游劃到湖泊?！?

鄧肯和艾蓮終于明白了羅杰的目的，他要開始分頭行動了，留下鄧肯和艾蓮看守這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