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摘來兩片樹葉，隔著葉片將這枚毒針拔了出來，沒有任何阻礙，像是從水里抽出來一般。

很快，如羅杰所想，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這只山貓燒出滾燙的白霧，羅杰退后了半步，待煙霧散去，只剩上半截、沒穿衣服的印第安人，掛在了灌木叢上。

而原本山貓的腸子和臟器組織，也回到了人類的模樣。

死者看上去三十歲左右，上半身的軀殼雖然癟了下去，但能看出來很瘦。他的臉部油彩是赤紅色的，與角蜥部落的油彩很像，只不過油彩涂抹不在額頭，而是兩邊的顴骨下滑到脖子兩側淋巴的位置。

就像貓的胡須。

羅杰于是花上更多時間，直接將剩余兩具尸體從樹枝拖下來，完成相同流程，并把他們拎到了灌木叢外的空地上。

莉莉婭再也忍不住，直接變回了金發少女，跑到另一邊俯腰嘔吐起來。

羅杰本來想讓艾蓮躲到一邊去，這個血腥現場，若不是他上輩子和法醫時常有類似的實操經驗，恐怕他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哪知艾蓮竟是忍住了惡心，下馬和鄧肯一起檢查尸體的狀況。

“這確實是山貓部落的油彩，”鄧肯回憶以前零星與山貓人接觸的記憶，“而且……長得有幾分像伊比·石山酋長？”

“這三個人，都看起來很年輕，”艾蓮捂住嘴巴說道，“我雖然沒見過這一輩的山貓戰士，但據我父親了解，山貓的長老很看重年輕人的成長，他們會每年讓年輕人從外面捕獵大型動物，是為了歷練他們。”

“你們野豬部落沒有這種歷練嗎？”羅杰問道。

“這個傳統自從我爺爺明水一代接替酋長后，就取消了，”艾蓮回憶道，“因為我們部落離白人的地盤最近，也起了最多的沖突，所以為了保護性的策略，也不會讓這種無意義的歷練持續下去。”

艾蓮越說，聲音越微弱，而且不敢看向羅杰的臉。

羅杰立馬明白了原因，這女孩無意間提到了爺爺，她爺爺可是被一頭巨狼親口吞掉的。

雖然沒有細想，但羅杰明白，自己和艾蓮·明水，如果認真追究起來，是隔代世仇的關系。

“這么說，這三人死在了外出的歷練？被動物殺死？”羅杰搖搖頭失笑，這不可能成立。

同時，他翻譯了艾蓮的話，并把毒針小心翼翼地遞給了鄧肯。

“鄧肯先生，這毒針你能認出來，是出自哪個部落之手嗎？或者你們劉易斯堡的軍人，會耍毒箭？”

“這是吹箭，”鄧肯搖搖頭說，“聯邦軍人根本不會掌握這個玩意兒，我當兵的時候也沒有。”

既然不是聯邦軍隊所為，也不是離山貓最近的布洛同胞角蜥所為，那么只有一個答案了。

“科曼奇人，”羅杰喃喃道，“春芽，夏月，秋金，冬語。他們實力碾壓布洛人，怎么會使出這種下作的手段，封住武士的符文呢，這到底有什么好處？”

羅杰蹲下來，向艾蓮借過了骨刃，從三具上半身的斷口連續滑過去，切口極其平整，絲毫沒有鋸斷的痕跡，就像被一把倭人的武士刀絲滑砍斷。

“真是令人好奇，”羅杰敲了敲骨刃，說道，“這就好像是被一把大刀斬斷一樣，有這么強的武力，為何還要拿陰招封印符文呢，就像是……兇手寧愿看到動物死去，能讓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而且根據野豬和角蜥的變身能力，變身后是遠比人類強大的，那么山貓也不會例外，所以羅杰已然一頭霧水，不在人類形態封印符文，反而在變身后封住了他們。

“羅杰，”鄧肯這時突然開口道，“你剛剛翻譯了艾蓮的話，提到過歷練這個詞語。”

“沒錯。”

“有沒有可能，這是一場屬于科曼奇人的歷練？”

羅杰腦海瞬間打開了思路，他馬上問鄧肯：“你知道科曼奇人的變身能力？”

這個問題，羅杰已經提前問過了艾蓮，但艾蓮也不清楚，只知道科曼奇的夏月巨狼，吞了布洛人好幾個酋長。

“我只知道春芽和夏月，”鄧肯說，“春芽的祖靈是美洲獅，夏月的祖靈是北美灰狼，可能存在亞種不同，但大類是這兩個動物沒錯。”

“美洲獅和灰狼，”羅杰再次比劃了尸體的斷口，搖頭道，“哪怕它們經過武士能力的強化，變大了不少，可這些傷口根本不是爪子和獠牙造成的，就是被一把利刃攔腰斬斷。”

除非有什么變異能力，動物上長了個剃刀，像動畫片一樣。

“那可不一定，”莉莉婭已經恢復了正常，此刻走到了艾蓮的旁邊，離尸體沒那么近。

“科曼奇人，我們神圣教會有過研究，雖然資料只有兩頁紙的厚度，”她說，“根據研究，科曼奇人可以自由獸化自身，并不一定要完全變成動物，這要依賴于更強的祖靈之力。”

“就像你描述的卡森上校，他可以渾身長出金毛，達成半獸人化？”羅杰問道。

“沒錯，”莉莉婭沒有否認，“這遠遠比完全獸化更強，將人類和動物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羅杰并沒有落下艾蓮，他耐心地把這些話翻譯給她聽。

“我說吧，”鄧肯這時搓了搓手，“如果是春芽或者夏月的科曼奇人，通過半獸化，用人類的利刃斬斷這三個倒霉蛋，完全站得住腳。”

確實如此……羅杰看著這些尸體，連脊骨都如切紙片一般斷開，腦海里已經生出了一幕幕畫面。

設想一個美洲獅武士，獸化自己的左臂，讓其肌膚長了絨毛，同時獲得美洲獅的前肢力量，通過祖靈強化，能夠輕松揮舞一把100磅（90.72斤）的斬刀。

那么，砍下這三個山貓武士，并不是一件難事。

“可我依然有個問題，”羅杰疑惑道，“山貓到底是一種非常機警的動物，否則也不會如艾蓮所說的，擅長偷襲，甚至敢于反抗科曼奇人。”

“嗯哼，”鄧肯點了點頭。

“那到底是在什么條件下，能讓半獸化的科曼奇武士，接近山貓它們，無聲無息之間取了它們性命。”

“可能是提前射毒，你也給我看了毒針，”鄧肯說道。

“這樣的話，說是科曼奇人的歷練，就站不住腳了，”羅杰搔了搔下巴說道，“哪有歷練搞偷襲的，科曼奇人不會那么撈吧。”

在場沒人能給出答案，可很快，來自遠方曠野倏然的一聲響，讓四個人接連聽到了異常。

“這是什么聲音？”莉莉婭歪了歪頭。

而羅杰看向夜空，猛然發現一道閃爍的流星，正急速朝他們這里射來。

他連喊都沒喊，瞬間爆發可怖的速度，拎起艾蓮和莉莉婭的脖子，大力摔在地下；他同時一腳踹翻扥肯的上半身，讓他摔了個狗啃泥。

嗡嗡嗡。

這道流星，就像奪命的鐮刀，轟然飛過他們的頭頂。

羅杰也迅速蹲了下去，他聽著耳邊巨大的破空聲，以為頭上有戰斗機飛過，產生了可怕的音爆。

他迅速看著遠方，然而只有無盡黑暗的輪廓，沒有任何動靜。

而緊接著，劇烈的破空聲第二次響起，羅杰瞇著眼，看著這道流星如被操控一般，返回了前方的黑暗里。

不出三秒，羅杰就看到了自己的馬匹，其脖子以上，刺啦一聲，瞬間裂開。

馬脖子砸在地上，發出怦然的響聲。

鮮血從斷口噴涌而出，猶如紅色的溫泉，在月色下顯得奇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