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沒有血尸的特征？”

“沒有，像個正常人一樣，起初我還帶頭和他打招呼了。”羅恩坦白道。

“你確認是他帶領的血尸，而不是帶著追擊過來的血尸陷害你們？”卡森再三確認。

“我確定，因為我能看見他從農戶的地下酒窖出現的時候，那些黑暗里的血尸都全部向前走了一步。”羅恩說，“然后結果如現在所示，只有我活著回來了。”

卡森臉色發青，死死盯著羅恩看。

如果被有智慧的人類組織血尸，這就不好辦了，卡森想到這里，突然生起想要嚴厲審訊布里的心思。

他把插在腰間的柯爾特手炮拿了出來，對準了羅恩的額頭。

羅恩將早已寫好的信，從腰帶里拿了出來，雖然已經折損了大半，攤開看，字跡仍然是黑色的，能看清。

“莫迪，看在朋友的情分上，拜托了。”

這張紙，基本不用去猜，站在上校身后的莫迪也知道是寫給誰的——寫給他妻子的絕書。

“你帶來的情報可以豁免一次槍決，”卡森上校忽然說。

羅恩懵了會兒，猛然大喜，他跪著朝前爬去，顫抖地說：“上校，我可以活了。”

上校搖了搖頭。

“這次槍決，是強制執行，新規定的條例，我讓你們外出任務之前，背了整整三遍。”

莫迪中尉不忍看羅恩，只得上前接過了他的紙條，又快速后撤了數步。

羅恩表情如石化了一般，他脫下了軍裝，看著被撕爛的布條，以及自己背上沾上的血跡。

他在太陽底下，忽然感到一陣陣暈眩，眼睛都睜不開了。

直到一聲巨大的槍響出現，大到背后的士兵都抖了一下，全都看著那顆腦袋被開瓢，顱骨蓋都炸飛了。

“沒有例外，我警告過各位，”卡森看也沒看倒下去的尸體，向四周巡邏的軍人說道：“包括我之內，一旦發現感染癥狀，立即槍決，嚴厲執行。”

卡森第一個來，也是第一個走，司祭特魯修穿著寬大的法袍，已經被嚇得路都走不穩了。

他是促成卡森簽訂法瑞爾合同的人，如今德克薩斯所有大城市都鬧得滿城皆知，卡森和法瑞爾害死了唱詩班的六個孩子，而剩下活著的十幾個孩子，仍然在哈斯凱爾縣城滯留。

卡森自然不會濫殺無辜，而且孩子們也沒惹他，因此便讓他們留在了法院大樓，那里還有不下于二十個普通百姓，正被五個軍人看守，每天定時送上糧食。

莫迪一臉壞笑，將手搭在司祭的肩上，“怎么了？司祭大人做了什么對不起老天的事兒？”

“我……我哪有，”特魯修勉強笑道，“我是民間關懷者，瑪利亞的忠實信徒，我只是不忍一個年輕生命的逝去。”

“那以后多的是機會，”莫迪死死握著這個虛偽之人的肩膀，掐得他生疼，“你將看到很多人逝去，小孩，老人，婦女，你的同伴，別忘了血尸可沒有信仰，它們不會聽你祈禱，你該拿上一把手槍，抵著它們腦袋打知道嗎？”

莫名其妙！特魯修生氣了，看著這個軍銜像打雜的家伙，咬牙切齒道：“北方佬，我勸你放尊重一點兒，我畢竟是神圣教會的神職人員。”

就在二人快吵起來時，身高像一頭巨熊的頂頭上司咳嗽了一聲，這令二人都立馬安靜起來。

等重新走入教堂廣場，午后毒辣的太陽更盛。原本士兵們經常抱怨德克薩斯的炎熱氣候，現在卻希望太陽光照得越強越好，越能帶來安全感。

昨晚他們已經經歷了一場尸潮攻擊，是從西門，科林小鎮那個方向過來的三十個農民。它們在徹底天黑之際聚攏在一起，拖曳著一瘸一拐的腿走過來。

起初士兵們還有懼意，可在一個八字胡中士隨意朝其中一個面門開了火后，士兵們才驚喜地發現，它們是如此不堪一擊，只要開火，就會向后倒去。

彷佛子彈帶來的沖擊力，打在了一片薄紙上。

因此，在有條不紊的開火指令下，劉易斯堡的軍人便在柵欄板后方執行線列戰術，僅僅半分鐘，在密集彈幕的覆蓋中，三十個血尸便如割草一般散成了大大小小的血塊。

有體形仍然保持完整的，都會被卡森上校上前，一腳踩成了一攤爛泥。

卡森上校卻沒有被士氣大振的氣氛感染，他表情雖說是老神在在，不慌不忙，眉毛卻是一直皺著的。

熟悉他的軍官都知道，血災的走向恐怕遠沒有昨晚表現得那般順利。

“你們隨我進去教堂，”卡森幾乎兩步跨上教堂的二十級臺階，越過了門口的辦公區，走進教堂的拱門。

二人聽到后都放輕了呼吸，緊緊跟著卡森上校寬大的背，進入頃刻由陰影遮蓋的前廊。

陰風呼嘯，前廊沒有采光區，所以陽光照不到這兒。

直到從側面的走廊行進十來步，才來到了由一束束陽光照映的教會大堂，這里平時是做禮拜的地方，也是信徒們聆聽普朗克神父講述《圣書》的神圣之地。

只可惜，普朗克神父早已化成了灰燼，原本坐滿信徒的一把把教會橫椅，此時都推開到了兩邊，只留下的偌大的中央區，空蕩蕩一片。

數十把橫椅，全都被翻到了側面，椅背上架著一把把黑黝黝的槍口，此起彼伏壓抑的呼吸聲，四十雙全神貫注的眼神，都集中在了前方祭壇上的矮凳上。

這把矮凳，原本是鋼琴演奏家坐著，用來彈奏圣歌的位置。

此時卻被一個干瘦的身影取而代之。

它只穿著一條灰色的褻褲，它渾身的肌膚是慘白沒有血色的。

它光禿禿的腦袋，想要往前探去時，頃刻被一束陽光燙出了青煙。

“我已經足夠給了你機會，讓你茍活多日，”卡森跨上了祭壇的臺階，站在它身前五步之遙。

這非常危險，因為那條越來越長的舌頭隨時能刺穿他的心窩。

“只要你每天在黃昏之際，用你奇特的音節吼出來，我指的是你心底本能的怒吼，你就能獲得生存的資格——活到明天為止。”

卡森等了半晌，沒等到布里的回應。

他剛想使出什么硬招，布里便及時開了口。它的白色眼珠根本沒有聚焦，但是卡森明白，它是在看他。

“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

“他們去哪兒。”

卡森當即明白了這句話，他輕輕搖頭，說道：“暴雨實在太過猛烈，我暫時聯系不上你的父母。”

卡森向側后方的莫迪中尉看了看。

莫迪吞了吞口水，說道：“我們在城外四周找了，沒發現鷹車降落的痕跡。”

卡森繼續盯著強撐著一股意志的少尉，“如果你能每天完成我的任務，我會擴大范圍尋找你的父母。”

布里沒有反應，但是卡森打了個響指，莫迪中尉便迅速帶著五個下屬走出教堂。

“我說到做到，我不會食言。”

然而，卡森剛說完話，莫迪帶著下屬慌慌忙忙回到了原地。

門外，一個渾身身穿西服的高大中年男子，摘下了禮帽，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卡森只是看了一眼，便倏然大驚。

“我想，我能幫忙尋找布里父母的蹤跡。”

林肯高聲說道，他笑了笑，靜靜聆聽自己嗓音產生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