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郭府時，已是午后。沐英并未直接回醫館，而是按照約定前往朱府，向湯和學習武藝。

朱府比郭府小些，但布置得更加精致，湯和已在府中后院等候。見到沐英，他點了點頭：“今天學什么？”

湯和說話向來簡潔，不喜歡廢話，沐英也習慣了他的風格。

“請將軍教我騎射之術。”沐英恭敬地回答。

湯和微微一笑：“騎射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需要日積月累的練習。不過，基礎的姿勢和要領，今天可以教給你。”

后院中，湯和牽來兩匹馬，一匹高大威猛，一匹則較為溫順。將溫順的那匹交給沐英。

“騎馬要穩，不能緊張。”湯和指導道，“雙腿要夾緊馬腹，但不能過緊，雙手握韁要有力但不生硬，身體要與馬背融為一體，隨著馬的節奏起伏，原來騎過馬嗎？”

“沒有。”沐英搖搖頭，按照指示嘗試，起初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領。

湯和見他學得快，不禁點頭贊許。

“不錯，基本姿勢已經掌握了。現在，試著讓馬慢慢行走。”

沐英輕輕拉動韁繩，同時用腿部輕輕夾馬腹，馬兒開始緩緩前行。剛開始有些晃動，但很快就找到了平衡。

“很好，”湯和鼓勵道，“接著，嘗試一下從后背取弓下來。

沐英試了幾次均為成功，一松手，就坐不穩，湯和見狀，翻身上馬演示了一番。

沐英認真觀察，然后嘗試模仿。雖然動作還不夠流暢，但三五次后，基本要領已經掌握。

“騎射是最實用的戰場技能之一。”湯和邊指導邊解釋，“在戰場上，騎兵的機動性和破壞力是步兵無法比擬的。尤其是元廷的騎兵，雖是敵對，不得不稱贊一句。”

沐英點頭，撓了撓頭：“若是遇到火銃了呢？”

湯和頓了片刻，回道：“火銃只是第一波沖擊厲害，要是第一次沖擊，沒有造成大規模殺傷，一旦騎兵近身，火銃手的噩夢就來了。”

“所以只要火銃足夠多，就能所向披靡？！”沐英

“咦，好像有點道理。”湯和愣在原地，許久之后，才回過神來，“今天先到這里。記住我教你的要領，每天都要練習，騎射這種技術，貴在持之以恒。你說的這個提議，我回去琢磨一下。”

沐英翻身下馬，行禮致謝：“多謝將軍教導。”

湯和擺擺手：“不必多禮。朱兄看重你，我自然也會盡力指導。”

回醫館的路上，沐英忽然聽到有人低聲呼喚他的名字。側身一看，王武正站在一條小巷的入口處向他招手。

沐英連忙走過去，“有何事？”

王武四下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注意，這才低聲道：“小哥，有件事我想與你私下談談。”

沐英被勾起了好奇心，點頭道：“好，你帶路。”

兩人來到附近一家清靜的茶肆，找了個角落坐下。茶肆里客人寥寥，倒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王武給沐英倒了杯茶，然后壓低聲音說：“沐公子，你可知道，獨眼已經走了？”

沐英微微一愣，小心問道：“你怎知此事的？”

王武神情凝重：“他帶走了不少身強力壯的流民，據說是去投奔陳友諒了，城外的流民跟我說的。”

沐英保持著平靜的表情，輕輕抿了一口茶：“王隊正為何告訴我這些？”

王武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下定決心般說道：“小哥，實不相瞞，我與獨眼相交多年，對他甚是了解，按道理說，他傷好之后，應該會來投奔我才對，莫非是沐小哥另有安排？”

沐英眼睛微微瞇起，觀察著王武的表情，試探道：“王隊高看我了，我一流民，你也知道，莫不是隊正懷疑我沐英還能和那陳友諒勾搭上不成？”

“小哥莫要多心。”王武緊皺眉頭，連忙揮手：“若是小哥有什么安排，提前和某人說一聲，某人也好早做打算。”

沐英沉默片刻，輕笑出聲：“你多慮了，我能有什么安排，如今這日子過的還不好么？我還成了大帥的義子，吃香的喝辣的，能安排什么？！”

王武直視沐英的眼睛，真誠道：“因為我相信沐公子是個明白人。雖然你年幼，但眼光獨到，心思縝密。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情況有變，你會站在哪一邊？”

沐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王隊正又會站在哪一邊？”

王武笑了，是那種豁出去的笑：“我王三一生行事，只認對錯，不認其他。如今我加入紅巾軍，是因為相信它能救百姓于水火。若有一天，紅巾軍變質了，我自然會另尋明主，哪怕重新當回馬賊也無所謂。”

沐英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還是好好的當個突襲兵吧，我還年幼，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但我知道，無論是郭大帥、朱統領，還是王隊正您，都是為了百姓好。至于未來如何，我想順其自然。”

王武聽出了沐英話中的保留，卻也不再勉強。他舉起茶杯，輕輕碰了一下沐英的杯子：“小哥說得對，順其自然。不過有一點我要說明，日后無論發生什么，我王武都會記得小哥當日恩情。若有一天，我能飛黃騰達，必定不忘帶上小哥一同前行。”

沐英微笑著點頭，卻沒有多說什么。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這才告別。

回到醫館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推開門，沐英發現醫館里燈火通明，趙郎中正在忙碌著處理一個傷患。

“趙爺爺，怎么了？”沐英連忙上前詢問。

趙郎中轉頭看見沐英，松了一口氣：“你總算回來了。快來幫忙，這傷患情況不太好。”

沐英走近一看，頓時驚住了——躺在床上的，正是那個曾經帶領乞丐暴亂，后來又因他的勸說而撤退的小乞丐頭子。

如今，他渾身是血，面色慘白，左臂幾乎被斬斷，只剩一層皮連著，情況危急。

“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回城里了？不是被驅逐出去了么？”沐英震驚地問道。

趙郎中搖頭：“不清楚。他是被兩個同伴背來的，送到門口就跑了，救人為主。”

沐英仔細查看傷口，發現除了左臂幾乎斷裂外，胸口也有一道深深的刀傷，衣擺處全是腳印，若不及時處理，恐怕活不過今晚。

“左臂恐怕保不住了。”趙郎中檢查后，沉重地說，“骨頭已經斷裂，即使接上，也會壞死。”

沐英點頭表示同意：“那就只能截肢了，我去取斧頭。”

“慢著，沐安去取。”待沐安走出門之后，趙郎中看了沐英一眼：“你認識他？”

“之前救的那個小乞丐，就是這人的手下。”沐英簡單解釋了與這個乞丐頭子的相識經過。

趙郎中嘆了口氣：“怪不得他會來我們醫館。看來他把你當成救命恩人了。”

處理傷口的過程極為艱難，趙郎中親自操刀，沐英和沐安在旁協助。三人忙碌了整整兩個時辰，才將小乞丐頭子的傷勢穩定下來。

“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趙郎中擦了擦額頭的汗，疲憊地說，“不過還要密切觀察，防止傷口化膿。”

“趙爺爺，我看著他吧，您和沐安去休息。”沐英提議道。

趙郎中本想拒絕，但看到沐英堅定的眼神，只得點頭同意：“那好，你注意觀察他的情況，有變化立即叫我。”

沐安也提出要守夜，但被沐英堅決拒絕：“你跟著趙爺爺學醫，每天都很辛苦，需要好好休息。這里有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