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坤寧宮路上。

朱棣權衡利弊。

今天這番坦露心扉，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他討厭被無休止的懷疑下去。

與其被老朱不厭其煩的試探，還不如直截了當的告訴他，為啥不爭。

俺扛不住大明這副重擔，當不了舉重冠軍。

所以俺不爭。

當然了，這才是洪武十五年啊。

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畢竟老朱做下去，朱家還會會有人死！

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朱標呢？

俺只服大哥，呵呵……

太遠的事別瞎想。

老朱要是真相信他，就不會在女人這事上攔著他。

懂事的話，會投桃報李。

給他挑個淮西勛貴，做側妃。

別小看今天這番眼藥。

不管呂氏到底和太孫案關系大不大，反正她受益了！

受益就有罪！

本來老朱就懷疑江南士族，多少次搞強遷、拒絕江南人入仕。

雄英的死牽連上江南士族。

不管真假，以老朱的多疑，一定會無限放大懷疑。

然后老朱就會拉攏淮西人。

瘋狂打擊江南士族！

而最好討好淮西人的辦法，就是用藩王聯姻。

朱棣正缺女人呢。

一拍即合。

其實。

老朱早就在布局討好淮西人了。

從殺毛驤開始，放出李文忠，敲打李善長，給鄭九成一個體面。

都是討好淮西人的政治信號。

朱棣也不知道，算計江南士族，是不是老朱早就計劃好的。

他也許只是老朱的工具人。

那老頭子，治國看似剛猛殘暴，沒頭沒腦的。

其實按部就班、溫火煮青蛙，都在他計劃之內。

他腦子一刻不休息，天天陰謀算計，籌謀布局。

真不知道他腦子是怎么長的。

一個臭要飯的。

能干到皇帝軍事天花板，點亮滿級政治、滿級陰謀家。

靠的絕對不止是努力，還有難以言說的恐怖天賦。

關鍵這老東西還擅長制造名將。

跟他混的，都成為了名將名臣。

他的兒子們成材率也超高。

這等怪胎坐著皇帝寶座，他敢靖難？

算了。

當務之急。

先找個美女，解放雙手吧。

集齊十三司美女，收集十三妹，肯定是要辦的。

但側妃嘛，最好是從淮西勛貴當中挑。

這才是他要達成的政治目的。

當然，納側妃還需要過兩關，徐達和朱標。

朱標必然覺得虧欠他，雖會繼續懷疑他，但不會明目張膽攔著他。

難的是徐達。

只有請母后出面，敲打他一頓，逼他同意。

大不了被徐達再狠揍一頓，認了。

側妃必須得納，堂堂親王經常自我消化，已經淪為笑柄了。

等壞老三回來，不知道咋笑話他呢。

可該和誰聯姻呢？

大山頭閨女不行，一者引起老朱懷疑；二者娶進門來后院起火。

傻老二家就是例子，王保保的妹妹和鄧氏，老二又寵妾滅妻，快把秦王府給拆了。

侯爵的呢，身份夠，勢力小。

是合適對象。

可開國諸位侯爵中，隸屬于各派，稍不留神，就會踩坑。

比如，郭興、郭英兄弟。

這可是老朱鐵桿出身，是老朱往淮西人中摻的沙子。

娶了他倆的女兒，朱棣身邊可就多了個探子。

一舉一動都會報告給宮中。

畢竟郭家的根兒在宮中。

像費聚、唐勝宗之流，千萬別沾，他們已經是死緩了，可不興某某年加入某軍。

傅友德家的更是想都別想。

你朱棣手握徐達和傅友德的女兒，要干啥啊？

再者，傅友德老來得女。

就一個女兒，年紀太小，下不去手啊。

淮西勛貴個個背后都有后臺，都有一股自己的勢力。

總說淮西勛貴。

其實不是鐵打一盤的。

而是分屬不同陣營，而且還分元從派和后加入派；渡江派和降將派。

勢力錯綜復雜，搞不清楚。

稍不留神，朱棣就會被坑死，水太深了。

當然，朱棣想從淮西勛貴當中納個側妃。

主要他根據有限歷史知識，復盤靖難之役。

這不是一場軍事戰爭，而是政治斗爭。

底層邏輯是：

老朱清理淮西勛貴，重用藩王。

朱允炆殺藩王，反過來重用淮西勛貴。

淮西勛貴被老朱殺怕了。

再加上建文帝連親叔叔都不放過。

誰會信他不會狡兔死走狗烹？

導致淮西勛貴集體站隊朱棣，藩王按兵不動，掌兵的同時拋棄建文帝。

最終導致朱棣奇跡般獲勝。

所以，朱棣想提前結個善緣。

不管以后殺得多狠，都留下一根紐帶，未來重歸于好的紐帶。

歸根結底，太孫案，反而成了他腳下登天梯。

真兇是誰，對他這個級別的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背后是誰，目的何在？

他又能攫取什么利益。

離開北平之時，他倒是想過，從淮西勛貴中納個側妃，卻沒想到這般順利。

愿望達成，開心，睡覺。

一夜無話。

翌日，老朱在朝會上，就提出為朱棣選側妃之事。

有意從淮西人當中選一位。

李善長老神在在，就知道皇帝會做出選擇。

明教這條線，是修中都時，他拽在手里的。

這些年，沒少利用這條線幫他干臟活。

丟給朱棣，是對皇帝低頭的回應。

咱淮西人，是您最忠實的走狗，而不是您的對手。

一眾淮西勛貴，紛紛看向李善長。

絲毫沒有不好意思。

忘記了，前幾天朝會上，李善長被老朱逼得下跪時，他們置之不理的嘴臉了。

現在，都想把閨女嫁給燕王做側妃！

別看他們嘲笑燕王是豬倌兒。

但嫡親王這身份，是真香啊。

倒是老李心中自有謀算。

下午申時三刻。

燕王府的全豬宴，如約舉辦。

本來各府興致缺缺。

卻因為皇帝要給燕王選側妃，各府打破腦袋往燕王府擠。

連朱棣都沒想到，需要殺兩頭豬，浪費了呀！

之前，他還想，請李祺來撐場面。

現在看，李祺得撥開人群，才能得到和他推杯換盞的機會。

李祺有點尷尬。

本以為他來捧場，是給朱棣面子。

現在看，朱棣看得起他才邀請他。

因為整個淮西群體，甭管有沒有拜帖，都來做客全豬宴。

李祺推開好幾個敬酒的人，才找到和朱棣單獨說話的機會。

“老四。”

“外客太多，你大姐不方便來敬酒，但心里很惦記你。”

李祺笑意盈盈：“她還說呢，你回京這么久，都不登門，姐弟情分都生疏了。”

“大姐夫嚴重了。”

朱棣拍拍李景隆，讓李景隆幫忙招待賓客。

因為燕王納側妃之事，徐達生氣，不許徐家人出現，徐增壽被禁足在家。

有李景隆幫忙，他把李祺請到角落圓桌上單聊。

對李祺，他向來是給足面子的。

畢竟他爹李善長，那是個老毒物，能不惹最好不惹。

“等宴席撤了，俺親自下廚，請大姐吃飯。”朱棣陪著假笑。

閑聊兩句，李祺扯到正題：“老四，那天的臭豆腐，可吃得我現在還忘不掉呢。”

“聽小譚說，打算在京師開鋪子？”

“大姐夫消息靈通，確實有賺點小錢的心思。”

朱棣笑著道：“大姐夫有所不知，養豬費錢啊。”

“老頭子又不肯撥錢給俺。”

“只靠俺一力支撐，實在力有不逮。”

“不琢磨點歪門邪道，賺點小錢。”

“撐不起俺北平養殖場那一攤子。”

李祺微微愣神：“老四，你真要從事這賤業？”

根據他側面了解的朱棣，那是心懷大志向的野心家啊，咋可能困于豬圈呢？

“大姐夫，俺爹俺哥都知道，俺沒有野心，不養豬干啥去呀？”

“打仗俺害怕，治國俺不會。”

“就會養豬，只能在豬圈里發光發熱嘍。”

朱棣知道，他和這群權貴尿不到一個壺里。

不過虛與委蛇罷了。

李祺一腔熱忱，被澆滅一半。

他是想讓朱棣和朱標斗起來，他們好漁翁得利。

可朱棣這腦殘，居然不惦記大位？

吃豬肉吃傻了吧？

李祺干笑地拍拍他：“弟你還年輕，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呢。”

“臭豆腐這生意，我看著不錯。”

“咱又都是親戚，能不能讓我也參一股？”

這是參股臭豆腐嗎？

這是逼他奪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