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蟲母驚聲尖叫起來，她可以保證，在先前的精神力沖擊下，灰繭真種絕對不可能保持清醒！

“精神壁壘...是她的精神壁壘，對我的精神力進行了緩沖！”

然而蟲母很快看出了些門道，灰繭真種對精神壁壘進行了改進，在原先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層柔弱的精神力，以此增強了精神壁壘的韌性，以此實現更好的防御。

不僅如此，蟲母還注意到，精神壁壘的結構也有了變化，從原本的平面變為了拱形，她的精神力被分到了精神壁壘的每一處，而不會像平面那樣被以點破面。

“將精神力維系在同一波動下，以此構筑的精神壁壘嗎...雷紋的精神壁壘似乎便是如此。”

她低聲嘆息道，將精神力維系在同一波動，看似簡單，實則不然，只要中間出了一點問題，平衡就會被瞬間打破。

“還有，大部分精神力都被傳輸出去了，一部分傳輸到了外界，而另一部分——”

蟲母望向荒原的南部，一只看似普通的儡蟲此時正陷入昏迷之中，不僅是它，還包括同一精神網絡中的其他儡蟲。

“則被傳輸進了精神網絡?！?

她默許了此事，卻沒有想到連這都在灰繭真種的計劃之內。

這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前兩個變化，無非是增強了精神壁壘本身，但只要精神力足夠強大，依舊可以直接碾壓過去，而這一步，卻是削弱了進攻精神力本身。

蟲母其實也有類似的手段，能夠通過靈念傳輸精神力攻擊，灰繭只是將其反向運用，但靈念可是她獨有的能力！

“只有可能是新的神啟...”

這是真種們從未涉足的精神領域，畢竟讓精神力具備傳輸精神力的性質，這多少有些畫蛇添足了，可蟲母卻沒想到，灰繭真種居然將其用在了防御上。

沖出圣巢，直面滿天陰靄的那刻，灰繭感到一直以來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枷鎖終于解除了，哪怕精神壁壘上千瘡百孔，不時傳來劇痛，可她卻感到了由衷的喜悅。

“你應該清楚，即便逃出圣巢，以你的體力又能支撐多久？歸來吧...我將以星辰為誓，重新考量你的使命?！?

主宰低沉的精神波動傳入灰繭的腦海，她妥協了。

可灰繭僅僅是回頭望了一眼，便立刻朝著荒原深處奔赴而去。

“愚鈍！你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毫無意義的行為，已經有數十支儡蟲隊伍正趕往你的位置，絕無可能突破它們的包圍！”

蟲母的精神波動再度傳來，然而灰繭真種只是執拗地回應道：

“不，我能夠逃出去！”

蟲母不知道灰繭真種究竟從何而來的自信，哪怕是真種，身體也并不比普通儡蟲強，強悍的是智慧與精神，在這種天羅地網之下，想要突圍出去，除非她會飛！

“等等，會飛？”

蟲母忽然意識到一點，假如說灰繭真種為了逃出圣巢，都做了那么多準備，她又怎么不可能考慮逃出后的計劃？

空氣中傳來振翅聲，遠處的夜空中，一隊生有翅膀的儡蟲隊伍逐漸浮現，蟲母以靈念探查，發現它們的翅膀結構都很原始，甚至不如她先前撕下翅膀的儡蟲。

只是，哪怕即使飛得艱難，飛得丑陋，但它們確實是在天空中翱翔。

它們拉住灰繭真種的身體，將她盡可能地拖往高空，只是它們的翅膀能夠飛行已是極為勉強，絕不可能再拖起灰繭了。

而蟲母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只要她想，隨時可以用精神力將它們的意識全都抹除，但不知為何，她并沒有這么做。

或許是她知道這些儡蟲無法帶著灰繭逃脫，又或許，她也在期待著些什么。

“起風了。”

空氣中蕩起漣漪，蟲母微微昂首，看著夜空中云層的舒卷。

借助著風的力量，儡蟲們總算將灰繭真種拉上了半空，她越飛越高，心中生出從未有過的暢快，精神壁壘上，那些裂紋逐漸擴大，點點光輝從中逸散而出，最終徹底碎裂開來，爆發出一片光明。

灰繭真種的精神力完成了蛻變，成為了蟲群第二個擁有靈念的存在。

大風掃凈陰云，露出夜空的清朗，星輝璀璨，甚至亮得有些晃眼，灰繭真種逐漸隱沒在星光之中，好似融化了一般。

“飛吧，飛去你想去的地方。”

蟲母轉過身，靈念拂過鹽白真種顫抖的觸角：

“告訴灰繭，不，星輝...觀星臺永遠留著她的位置?！?

......

無形的漣漪從南部叢林上空穿過，被蟲群切斷的藤蔓殘骸忽地劇烈震顫起來，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分解，在某個不明力量的作用下融化為膠質養料。

突如其來的異變令真種們不知所措，很快，她們便看見腐蝕巨藤如著魔了般扭曲起來，上百根藤蔓交纏地伸展向天空，隱約指向某個方向，似乎在渴求著什么。

“這東西突然發什么瘋？！”

巖晶真種下令讓儡蟲們緊急撤退，這一舉動很快被證實為明智之舉，腐蝕巨藤對精神力的侵蝕能力忽然大幅度增強，不少后撤退的儡蟲已經出現了失控的跡象。

然而，腐蝕巨藤卻很快重新平靜了下來，但不同的是，它開始蜷縮起藤蔓，如蠶吐絲結繭般將自己纏繞起來，分散在藤蔓各處中的零散精神力開始向某處聚集。

“它想要孕育智慧！”

不用真種們傳遞，蟲母的精神力便以雷霆之勢狠狠轟擊在了腐蝕巨藤的意識上，然而令所有真種都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居然失敗了，甚至連阻礙都沒有做到。

“不對勁！這次不一樣！”

蟲母很快察覺到了異常，以往，這株藤蔓誕生智慧的過程是被動的，是某處精神力逐漸匯聚，從中孕育智慧，但這一次，它卻是讓精神力主動向某處匯聚！

靈念穿梭千里，順著腐蝕巨藤精神力匯聚的方向，深入地下，就在靈念的距離快要達到極限時，蟲母終于“看”到了。

千萬根青綠色藤蔓盤結交織著，中心處是一顆巨大的半透明水晶，精神力正源源不斷地往此處匯聚，其顏色逐漸變得乳白，隱約之間有微弱的光芒從中浮現。

蟲母痛苦地看著那顆結晶，她意識到，那并非神恩，而是她的一廂情愿。

精神攻擊轟向晶體，可就在與之接觸的瞬間，浩瀚的精神力竟被盡數吞沒，晶體反而因此綻放出更熾烈的乳白色光芒。

“褻瀆...這是對神恩最徹底的褻瀆！”

蟲母的甲殼因震怒而震顫，復眼中倒映著藤蔓結晶的詭異光芒，她強迫自己將前肢交叉成祈禱狀，將情緒平復下來。

靈念抽離而去，她得盡快與諸真種們商議，如何對抗誕生了智慧的腐蝕巨藤。

......

一個微弱的意識在結晶深處誕生，它感到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它夢見灰綠色的蒼穹下矗立著連綿不絕的山脈，結晶柱貫穿天地，酸雨永無止境地沖刷著世界，最宏大的穹頂深處沉睡著族群的墓志銘，它被困在那里，一日復一日，等待著最后的終末時刻來臨。

“是我從夢中醒來？還是仍舊存在于夢里？”

當它產生疑問的那一刻，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從結晶中噴發而出，逐漸匯聚在一塊，腐蝕巨藤，終于誕生出了智慧。

然而，它新生的意志此刻卻在疑惑，與蟲母不同，她具備智慧時懵懂無知，而腐蝕巨藤，它卻有著大量模糊的記憶，那些記憶好似狂人的囈想，卻又如此深刻。

在記憶的盡頭，它見到了一具身影，那姿態從未在這世間出現過，可僅僅一眼，它便由衷地感受到了靈魂的戰栗。

“那是什么...”

它疑惑不解，只知道自身的存在似乎便是因為祂，無比迫切地想要看清祂的全貌，卻感到靈魂仿佛缺失了一塊。

它舒展著藤蔓，忽然感到北方的某件事物似乎在吸引著它。

“那是...缺失的部分嗎？”

腐蝕巨藤不清楚，但新生的它此刻也就只有這么一個目標了。

“去...去北方。”

它對子株下達著命令，千百根微小的植株立刻從它本體上分離，此刻恰好刮來一陣狂風，將它們朝北邊吹去。

“冥冥中的偉大存在，吾想要看清您的面目?！?

腐蝕巨藤新生的意識如此想道。

......

【觀察記錄】

【時間】：協變時間線/四年

【地點】：灰繭圣巢與腐蝕巨藤處

【目標】：星輝真種與腐蝕巨藤

【第四年】

星輝真種成功逃出了灰繭圣巢，在這一過程中，她的精神力居然在不斷增長，特別是在臨空翱翔后，增長速率更是達到了最高峰，精神力似乎來自于文明執念。

蟲母沒有阻攔星輝真種的離開，她察覺到了鹽白真種對星輝的幫助，但也沒有進行懲罰，同時還向巖晶真種傳遞了專門的命令，或許她也有所想通了吧？

星輝真種的靈念蛻變發生在精神力越過某個關口之后，而這一關口并沒有出現明顯的瓶頸，也就是說，靈念的蛻變可能僅取決于精神力“量”上的變化。

這么一看，靈念并非蟲母特有的能力，她的子嗣都擁有獨特的精神力特質或運用法門，就她是個力大磚飛的白板？

腐蝕巨藤像是受到了星輝真種精神力蛻變的影響，開始加快智慧的生成，追溯自身之起源，似乎認識到了“我”的存在？

星輝真種最終落于荒原東部，并在此地修建巢穴，她開始主動運用起自身的突變能力，不斷制造出更加強大的后代。

......

池缺合上觀察記錄，星輝真種已經掙脫了囚籠，而腐蝕巨藤也誕生出了智慧，看來之后雙方必定會有一場驚世之戰。

不過，現在雙方都處于發育期，腐蝕巨藤正逐漸掌握智慧，而星輝真種也在慢慢積蓄力量，還沒到正面碰撞的時候。

觀察了蟲群的發展幾天，池缺也有些疲憊了，從柜子中翻出前些天借閱回來的書籍，作為調劑，一頁頁地翻看著，并時不時停下，將一些內容記錄在紙上。

《黃庭經》、《太乙金華宗旨》、《冥想與精神修煉》......

盡是些在現代人看來迷信荒誕的書籍，但池缺認為，既然精神力存在，那么古時的修煉者中或許真有人練成了呢？

“大多數修行法，都要求修行者調整呼吸，保持特定的頻率，同時要求心靈上的寧靜，這背后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池缺發現了個很有意思的地方，無論道教佛教，亦或者西方的靈學，修行入門都是這套方法，再往后則大相徑庭，不談實際方法，而是空談理論和哲學。

“或許，那些古代的修行者在精神力上也只是入門水平?！?

他如此猜測道，而這也符合現實社會的演變規律，否則若修行者真有著遠超常人的力量，此時的世界應該是超凡為尊。

“呼吸的頻率、內心的寧靜。”

池缺總結出修行的兩個要點，看上去十分簡單，實則不然，先不說要讓內心真正寧靜下來多么困難，就是前者，也并非照著前人的葫蘆畫瓢就能達成的條件。

他發現不同的體系，甚至不同功法之間，對呼吸頻率的要求都不盡相同，因此他猜測，每個人的“頻率”是不一樣的。

或許用這部功法修行，能夠修行出精神力，而換一部功法就不行了。

“這就是古人所謂的看緣分命格吧？”

池缺不由得抬頭望天，他估計古人也沒有判斷一個人“頻率”的方法，才會導致修行逐漸沒落，以至于淪為談資。

當然，以上都是他建立在“修行的確存在”上，而做出的推論，更大的可能性是，修行只不過是古人對得道成仙，長生不老的幻想，他現在只是在做無用功，不如到時候直接購買統御的強化省事。

“但總不能只依賴強化吧？沒有拐杖就走不了路了？”

池缺感慨了一句。

星輝真種已經證明，世界上必定存在不依賴精神鏈接也能誕生精神力的法則，他要做的，不過是將其找出來而已。

他將注意力轉移回游戲，查看星輝真種目前的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