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老眼中仍有傲氣：“自然沒有，霜少君的年紀已然不小，而今楊長老一表人才，確實與少君是天作之合，可惜修為低了點?！?
白璃霜秀眉微蹙，下意識駁道：“父親方才便說了，一時的修為不代表什么?！?
一句話開口，就連她自己都微微一愣，忍不住看了一眼楊羽的背影，自己本能反駁的居然是楊羽的表面修為，而非天作之合……
不對，這家伙剛剛還給林掌司摸腿呢……
孫長老看到兩個人表情都不對，拍了拍嘴巴，轉而又道：
“老夫年紀大了，說話不過思考，卻無諷刺的意思，若沖撞了霜少君和楊長老，還望兩位勿怪。楊長老，方才是老夫有眼無珠，瞧不見楊長老一身本事，還在胡攪蠻纏，抱歉?！?
他退了一步，竟真的堂堂正正行禮。
楊羽微微一驚，擺手道：“楊某初來乍到，孫長老不放心正常，不必這般莊重。”
“黑是黑白是白，錯亦是錯?！?
孫長老滿臉正色，虛指輕握，捏住一縷發絲，不待楊羽阻止，已經生生拔了下來，他將花白發絲扔到一邊，神色沒有半分玩笑。
彎腰一拜，態度尊敬。
“老夫做得過了，在此削發向楊長老致歉，任楊長老羞辱出氣，老夫都受著?！?
“你這……”
楊羽原本心中是有些惱意，見狀卻只有驚訝，愣神片刻才連忙扶住孫長老的雙肩：“好了好了，孫長老一番歉意，晚輩都受了。適才楊某對前輩也少幾分客氣，不能全怪前輩?！?
“當真？”孫長老問得正經。
“當真?！睏钣鸩桓以亳R虎。
“楊長老大人大量，多謝?！?
孫長老這才緩緩起身，出言懇切。
楊羽多少有點無所適從，有意緩解氣氛：
“小子楊羽，此來白氏不久，日后恐怕少不了麻煩孫長老，敢問孫長老姓名？”
“老夫孫伯書?！?
“晚輩記住了?！?
“告辭。”
孫伯書等候許久，似乎只是為了向楊羽致歉，交談沒幾句便行禮告辭。
楊羽以禮相待，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只覺得孫伯書的脊背比其他人似乎筆直許多，剛直如始終向蒼天的劍。
直到這一刻，才莫名覺得放松。
“你沒事吧？”
白璃霜關心的聲音將他喚醒。
楊羽擦了擦汗，搖頭笑道：“原以為孫長老是看我不爽，如今看來他是認理不認親。”
“孫長老是爺爺舊部，看著爸爸長大，也看著我長大，這么些年一直如此，所以他年逾百歲也沒有三五好友……但他人很不錯的?！?
白璃霜思索著應聲，眼眸帶有尊敬。
楊羽暗暗思量，對這樣的人并不反感，也知道這樣的人很容易遭人針對。
因而更有幾分敬意。
“少君有事找我？”
他這才想起對方也等了許久。
白璃霜搖搖頭：“父親沒跟你說什么吧？”
“前輩人很好?！?
“那就好，很多人都是看中父親為人，才愿意留在白氏的呢?！?
白璃霜像是放心許多，“我們回去吧。”
“霜少君要回哪去？”
“隨便走走不行么？”
“……行。”
楊羽無可奈何，只有跟上腳步。
他們走在白氏縱橫交叉的小道，時不時交談，轉眼烈陽高照，不知不覺走到后竹林間，總有積水堆在竹地水洼，忽有清風拂過山崗，卷著樹葉花草落在水面，波光粼粼。
漾開的水紋里映著兩道忽近忽遠的影子。
“快到了?！?
楊羽瞧見山林，隨口笑了一聲。
回首卻見白璃霜輕咬粉唇，似有遲疑。
“霜少君此來找我有什么事？”他看了出來，“有什么就說，我能幫就幫?！?
“我想跟你道歉?！?
白璃霜認認真真道：“此前我邀你進入白氏，曾說可以讓你當白氏的客卿長老。后來我知道你的修煉方法很特殊，并未告訴父親，所以找不到理由讓你當客卿長老……抱歉?！?
“所以你憋了那么久，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楊羽愣在原地，然后忍不住笑了：“這算值得一提的事情么？”
白璃霜也面色一僵，此刻聽到楊羽的話才忽然意識到，如若放在以前，她絕對不在意這般小事，今日居然要猶豫許久才能開口。
心跳莫名加速，臉頰飛速升溫。
她想著想著，竟不敢抬頭去看楊羽的臉。
“我、我走了！”
她始終低著頭，逃跑似的溜了。
楊羽看得發愣，片刻才漸漸醒過神來，按理說白璃霜絕對不蠢，但怎么總有種憨憨的感覺？
他暗自好笑，轉身步入院內。
卻沒看見一道倩影從遠方樹后緩緩繞了出來，怔怔看著關好門戶的院子，此刻她一臉紅霞，赤眸不斷有光澤流轉。
腦海中全是剛剛的畫面。
為什么？
白璃霜很不理解。
為什么本來只是想跟楊羽說一聲，但是和楊羽一并走到此間，卻有種不舍的感覺？
而且，怎么感覺整個身子都在發燙……
這就是……
白璃霜趕緊搖頭，止住胡思亂想。
“修煉?！?
她定了定神，消失在山野盡頭。
此刻的楊羽正在操弄一堆鍋碗瓢盆，絲毫感知不到故意壓制氣息的白璃霜。對他來說，目前唯一重要的事情，便是提升修為。
白氏開設靈谷商會是個好主意，一定能威脅到九川商會的地位。
這也代表虞氏一定會出手。
萬一撕破臉皮，自身實力是唯一保障。
楊羽經歷過一次仙宗大戰，深知弱者在險境中有多么無力。
辦不到便罷了。
筑基？
不是沒可能。
“玄霜蟒的食譜研究得差不多了。之前買來的其他靈獸碎肉還保存著，今日正好試一試，看看能否觸發其他食譜?！?
楊羽心中想著，拿出一大堆碎肉。
逐一清點，劃分出全部種類。
“巖甲黿，焚火狐，縛絲鯉，劫火傀雀，數量還真不少。”
他翻了翻碎肉，正想從誰開始，忽然發現巖甲黿的血肉竟有了幾分發黑的趨勢，頓時眉頭一皺，心中有了答案。
放了幾天，再不吃快變質了。
起灶給油，切肉成丁。
楊羽化身異獸狀態前，食欲不那么旺盛，相較生食，還是更喜歡稍微烹飪。
灶火吞吐間，巖甲黿的碎肉在砂鐵鍋中翻滾，暗金色肉塊似有土光閃閃，邊緣被炙得微微蜷曲，裂開細密的焦痕。
許是常年負巖修行，巖甲黿的筋肉纖維極粗，此刻吸飽了蔥姜與山椒爆出的熱油，滲出琥珀色的脂膏，黏連著幾片未褪盡的灰褐色鱗紋，在高溫下如活物般蠕動。
最終碎成星點土靈氣沒入肉中。
“差不多了。”
他看見厚厚的油脂包裹碎肉，心中微動，輕挑鍋鏟，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