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很掙扎。

想討碗肉吃，又覺得很丟人。

直到低頭看見那碗黑肉，咬咬牙下定決心。

今日他已經足夠疲累，心神焦躁，倘若不好好吃上一頓，實難安心修煉。

于是硬著頭皮上前，面向楊羽：

“給我也做一碗，我出貢獻。”

楊羽眉毛微挑，原本只想戲弄戲弄裴寒，不想對方真的餓了。

居然放下面子，上前討要。

他輕輕拍手，起身笑道：“裴師兄，我可沒忘前兩日的事情。你若是想吃，倒也不是不可以，須花費三倍貢獻?！?

裴寒面色一沉，心有怨氣。

不是出不起貢獻，而是遭人冷眼。

“楊羽，你休要得寸進尺。”

他終究不愿繼續低頭，冷哼道：“我實力不濟未入內門是不假，然而你與我有何區別，不還是留在這靈獸峰？”

“所以這貢獻，裴師兄出還是不出？”

楊羽只當沒聽見，面帶微笑，自顧自道。

裴寒也是來了脾氣：“區區一碗肉而已，你真當我很稀罕？”

他轉身便走，頗有志氣。

其他弟子紛紛投來目光，看個熱鬧。

楊羽心中微嘆，食欲雖說可以讓裴寒一時控制不住，但想要憑一碗肉徹底勾住一位修行者，果然還是不太可能。

對方是餓了，不是要餓死了。

也罷。

話也說了。

氣也出了。

沒必要結個死仇。

“裴師兄且慢?！?

楊羽凝望其背影，高聲道。

裴寒腳下停頓，面有不滿：

“你又待如何？”

“方才是說玩笑話，裴師兄莫要動怒。”

楊羽微笑道：“此后你我乃同道中人，皆留在靈獸峰，不知何時才有機會拜入內門，互相照應為上，理當忘卻往日仇怨。

“裴師兄坐下稍候。

“今日這一頓，算楊某請你的?！?

他一言落罷，瀟灑地步入伙房準備。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惟賢惟德，能服于人。

倘若能用一碗肉化干戈為玉帛，往后能多一個幫手，何樂而不為？

楊羽還真不覺得此前的矛盾有多大。

裴寒一臉呆滯，等到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踏入伙房，一陣猶豫，目光趨于平定，他沒道理不接受楊羽的示好，重新坐下。

其余弟子暗自失望，看來打不起來了。

沒一會。

楊羽端上一碗貍肉，面容和善。

“方才逞了些口舌之快，多有得罪，還望師兄切勿放在心上。”

“師弟言過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裴寒看著貍肉眼饞，態度緩和：“楊師弟胸懷廣大，是我裴寒肚量太小。有師弟這句話，此前的不快自可既往不咎！”

“如此甚好，師兄請?！?

二人交談之際，陸續有弟子前來用餐。

無一例外都被前所未有的香味吸引。

得知來龍去脈，一個個起了好奇心，哪怕不饞食物，也想嘗嘗新鮮。

反正花費的貢獻一樣。

楊羽樂得收米，不斷顛鍋炒菜。

黃灶榮坐在角落，面色陰沉，始終不語。

漸漸黃昏入夜，空氣飄著冷意。

前來吃飯的弟子總數不是很多。

楊羽忙里偷閑，吃得心滿意足，忽然看到又有一位弟子踏入食堂。

感知其氣息，內心不由震動。

那是一位年輕男子，每一步都像用墨線量過，走得一絲不茍，氣場十足。

幾名用餐的弟子余光瞟見。

神情微變，連忙低頭不語。

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手指在抖。

煉氣四層的非凡氣息，籠罩全場。

楊羽內心不能不震動，前來用餐的弟子大多修為平平，即便是內門的輪換弟子，最高通常也只有煉氣二層，遠不及青年。

再看前方。

青年腰間鐵木劍的吞口處光滑如鏡，劍穗褪成灰白色，隨步伐輕叩劍鞘，反復響起的聲音隱隱與刮過屋檐的細微風聲合拍。

世界安靜。

楊羽剛想上前招呼。

裴寒卻先一步“騰”地站起，吐出口中一塊沒嚼完的貍肉，恭敬行禮。

他面上的淤青尚未消失，嚼動食物會扯著面部肌肉劇痛，因此進食速度比較慢，直到此刻也沒有吃完。

“拜見陸師兄。”

“你是？”

青年掃來一眼，面無表情。

眉弓壓得極低，卻非刻意蹙眉。

“小子裴寒，時常跟徐師兄跟您討教，陸師兄不記得我了？”

裴寒訕笑一聲，硬著頭皮回話。

陸晦嶂似有恍然，淡淡道：“想起來了，你與他一并修煉，想來有所領會，今日居然內門都無法進去，當真愚鈍。”

“師兄教訓得是……”

裴寒更為尷尬，只能應話。

陸晦嶂鼻尖微動，看向那碗不多的貍肉，眼中隱有意外：“今日的貍肉與平日不同，黃灶榮手藝精進了這么多？”

裴寒連忙道：“陸師兄誤會了，今日是一位師弟下廚?！?

楊羽適時上前：“小子楊羽，拜見陸師兄?！?

“楊師弟，這位是陸晦嶂陸師兄，內門的資深弟子，往日我與徐師兄經常向陸師兄請教，也多虧陸師兄教導，我們才能勉強破境。

“若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自可問陸師兄，想必有所收獲。”

裴寒輕咳一聲，介紹道。

楊羽心下恍然，這是個聽過的名字。

輪換到靈獸峰的一眾弟子也分排名，其中前面幾名很少會來到靈獸峰，大都實力不俗，只是因為意外或是發揮失常，陸晦嶂便是其中之一。

傳聞此人是輪換弟子之中，排行前三的強者。

裴寒居然還能跟這樣的人物搭上關系？

“你是那位不愿入內門的仙苗？”

陸晦嶂則上下打量，忽然認了出來。

楊羽苦笑：“楊羽天資不足，唯有如此?！?

陸晦嶂目光帶著輕蔑，看向裴寒，冷冰冰道：“我與你素不相識，倒也不必什么人都引薦。一個自甘居后的廢物，我懶得教導?！?

“是……”

裴寒頭皮發麻，低頭不語。

楊羽面色微僵，這人倒是真不給面子。

三人各自安靜下來，氣氛顯得格外微妙。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天外來的聲音打破寂靜：

“靈獸峰弟子聽令！”

“即日起，眾弟子不得離開靈獸峰主峰區域，違者當場誅殺！”

不知源自于何處的聲音伴著滾滾涼風，落入了所有弟子耳中。

楊羽心頭一緊，靈獸峰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