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厲時宇手指在輿圖上滑到右下角,處于回音海正南方,“此地附近有一仙宗,喚作落云劍宗,乃名門正派,諸弟子待人溫和,亦有元嬰前輩坐鎮。憑你我的修為,拜入不難。”
楊羽算了算距離,不禁訝然:
“從我們這里過去,可有上萬里了。”
“遠些更安全,如今盧續他們已死,難保不會引起虛蜃宮幾位師叔注意,更有可能查到楊師兄的頭上,自是越遠越好。”
厲時宇沉吟片刻,語重心長道。
楊羽看其侃侃而談的模樣,立時明白對方估計早就想到了去處,只是半途夭折。
他摸了摸下巴,心中暗忖:
“虛音子出現在白氏,定是因我而來,若他們受其所傷,我去亦無用;反之若他們尚安,我去了反倒叫他們兩難。此地距離無弦宮太近,隨時可能叫那老東西發現……”
細細想來,遠走高飛確實是個好主意。
暫時避避,日后之事日后再說。
“希望白氏無恙。”
楊羽腦海中浮現出白璃霜的面孔,暗自嘆息,白氏待他算是真誠,然而他卻引來強敵,致使白氏落難,有機會定要探聽探聽消息。
有仇報仇。
厲時宇看楊羽沉思,不禁問道:
“楊師兄以為如何?”
“可以考慮。”
楊羽醒過神來,搖頭一笑:“不過你我皆不曾恢復過來,且在此村多留些時日再說。你擇日上山打獵,賠了老人家的山雞。”
“好。”
厲時宇略有窘迫,只得點頭。
不過說是這么說,眼下他靈海受凍,哪里還有四處打獵的能力,若非如此,也不會跑來偷雞吃,因而今日仍是盤膝吐納。
楊羽亦然,凍結靈海的霜意幾乎消失。
轉眼到了午時,只見木青溪滿頭大汗地回來,手中還抓著一把魚。
楊羽出門相迎,厲時宇也跟了上來。
“又釣魚去了?”楊羽微笑招呼。
“張爺爺打來的,一個人吃不完,叫我拿回來煮了,正好給你們吃。”
木青溪將魚放下,拍了拍手上的水漬,好奇朝厲時宇張望:
“盧哥哥,這位哥哥是什么人啊?”
楊羽不語,笑著望向旁邊。
厲時宇輕咳道:“某姓張。”
“原來是張哥哥,我叫木青溪。”
木青溪笑顏如花,又有幾分疑惑:“我在婆婆家后面蹲了好幾天,一直沒看見你,張哥哥,你的身手這么好,怎么還來偷雞吃?要是吃不飽飯,可以跟村里的大家說的。”
“……抱歉。”
厲時宇躁得不安,支支吾吾。
楊羽笑道:“青溪妹妹,這兄弟就是想不開,現在想開了。小張,還不去倒茶?”
“……是。”厲時宇剛要起身。
木青溪眨著大眼睛道:“盧哥哥,你想喝茶?我們這里沒有,不過有水喝!”
“……”厲時宇僵在原地。
楊羽笑得更大聲,這才搖頭:“不喝了,叫他幫你打水做飯。”
“不用了,他手笨!”
木青溪擺擺手,徑自打水煮魚。
厲時宇站在那兒,表情格外復雜,修行這么久頭一次被人嫌棄手笨,還是被一個凡人少女,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楊羽笑意漸止,招呼厲時宇坐下:
“你看,要是你的修為找不回來,恐怕還真比不上她。”
厲時宇面色微沉,默默閉目調息。
木青溪沒一會便做好了飯,分量比平日更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魚湯放在厲時宇的面前,氣氛漸漸微妙。
木青溪卻沒察覺,顯然是餓了,埋頭吃飯。
“對了!”
她忽然道:“盧哥哥,剛剛吳先生請你吃完飯過去一趟。”
“什么事?”楊羽一愣。
“不知道,你去看看吧。”木青溪搖頭。
“好。”
楊羽略帶疑惑,輕輕點頭。
剛吃完了飯,木青溪又急急忙忙出門,不知道跑去誰家幫忙,楊羽則是帶上厲時宇,慢慢趕往吳先生的居所。
也是簡陋的茅草屋,看上去并無不同。
吳先生住在這里,同樣也是村子唯一的學堂。
院門沒關,只見身形佝僂的吳先生正在給院子的花花草草澆水,瞧見門外來人,渾濁的眼眸似有波動,放下水盆。
“盧小友來了。”
“吳先生。”
楊羽抬手見禮,看院子安靜,不禁問道:“今日怎不設學堂?”
“孩子們坐不住,今日只上半日。”
吳先生說著望向厲時宇,頓了頓才道:“不想還有別的客人。”
楊羽馬上明白過來,雖有疑惑,還是出聲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厲時宇轉身便走,順手帶上院門。
“麻煩你們了。”
“沒什么,不知吳先生有何賜教?”
“……小友隨我來。”
吳先生領在前方,一路帶楊羽去到堂屋,神色似有謹慎,回身將屋門掩好。
楊羽心中更驚,又被眼前一幕吸引,只見空曠地面有好幾張桌案,上面擺放的紙筆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是誰家孩子搗亂。
“屋內不整,叫小友見笑了。”吳先生道。
“先生說笑了。老先生一人教村子里的所有孩子讀書,想必不易,此乃大功德,晚生敬佩。”
楊羽收回目光,由衷道。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吳先生連連擺手,抬眸望來,看得楊羽都愣了一愣,總感覺對方目光古怪,不等他反應過來,卻見吳先生突然長身一拜,聲音恭敬。
“老拙吳望,叩見仙師!”
楊羽心中一驚,連忙伸手扶起,想對方所言,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
“仙師不敢當……老先生如何看出來的?”
他許久才遲疑道。
吳望面露苦澀,聲音沙啞:“老拙不才,昔年略有修為,奈何實力不濟,修為盡毀。觀仙師氣質不凡,儀表堂堂,故有推測。”
說著將衣袖翻起,露出脈搏。
楊羽暗自震驚,終究忍不住把脈,眼眸隨之微微震動,對方曾經的確是一名修士,只是全身經脈被毀了八成,修為盡廢。
此生重修無望。
他深吸一口氣,更為震驚:“老先生的經脈,竟是遭人毀去的?”
“昔年往事,不值一提。”
吳望搖搖頭,抬手示意:“仙師請坐。”
楊羽眼見對方不愿說,只好不再問,畢竟相關傷心事,他默默坐下,心中卻仍有疑惑,對方特意將自己找來,總不可能是為了單單說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