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仿佛身處天寒，被困冰窟。

突然一股急熱從體內(nèi)瘋狂涌了出來，楊羽猛地睜開雙眼，側(cè)身哇哇吐出無數(shù)黑血，與其說是血，不如說是混著血的冰渣子。

碰到泥石地面，霎時凍成冰層。

頭暈?zāi)垦５母杏X這才慢慢褪去，緊跟著是難言的虛弱之感，他盡力保持清醒，勉強抬頭，所見是一片陌生的光景。

家徒四壁，簡陋寒酸，似尋常百姓人家。

再一偏首，看見一位身著麻衣，皮膚略顯黝黑粗糙，卻又生得較為端正的女子，觀其眉眼，應(yīng)是十七八歲芳齡少女。

“你、你醒了？”

少女此刻滿眼震驚，嚇得退了兩步，看見楊羽落來目光才小心翼翼道。

楊羽第一時間想要放出感知，卻覺氣海堵塞，靈力盡失，不禁心中一沉，他沒有言語，仔細觀察少女的一言一行。

場景太怪，一度懷疑是夢境。

“你、你沒事吧？”

少女附上前來，似有緊張，卻還是開口：“你快躺下好好休息，不急著起來。”

說話間不由望向化作冰層的地面，目光復(fù)雜。

楊羽幾乎能確認面前之人全無修為，忽聽門外傳來陣陣喧鬧聲，只見是一些孩童圍在門窗張望，顯然對屋內(nèi)光景極為好奇。

不是做夢。

大腦陣陣抽痛，終于想起短暫遺失的記憶。

此前竭力沖出冰墟境域，不料入口竟有虛音子等候，情急之下，隱隱感應(yīng)到云蹤星移陣仍然在，無計可施只有催動法陣。

當時重返境域，眼前卻不是冰天雪地，大片的地方都是破碎的虛無，整個世界似乎快要崩塌，他幾乎無法支撐，慌亂間看見虛空中有片漩渦，別無選擇朝著漩渦而去。

再次睜眼，便是此刻。

“看來那處漩渦與境域入口一樣，連接外界，我勉強沖了進去，輾轉(zhuǎn)傳送到了此間，當時的境域太不穩(wěn)定，致使我被震暈了過去……”

楊羽此刻回想，只覺活命簡直不可思議。

虛音子出現(xiàn)在境域入口完全是意料之外，不想當初為了避免迷路設(shè)下的云蹤星移帖，陰差陽錯竟幫他逃過一劫。

真是福大命大。

照此說來，眼前又是何處？

楊羽種種想法在腦海中過了一片，逐漸冷靜，朝著少女行了一禮：“小生途經(jīng)此地，意外遇險，多謝姑娘相救。”

少女黑臉上似有一抹羞紅，連連擺手，嗓音比尋常女孩家粗上許多。

“我就是在河邊看到了你，把你撿了回來，然后你就醒了，沒多做什么，你不用謝我……你感覺怎么樣？”

“大概無礙，敢問姑娘，此處是哪里？”

“青、青溪村。”

“不知此地距離青冥山有多遠？”

“青冥山？”少女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面上寫滿疑惑。

楊羽瞬間明白，心中暗嘆。

“無妨，姑娘勿慮。”

“你別姑娘姑娘的叫了，這里是青溪村，我是村里大家撿來的孩子，住在木爺爺家里，所以大家管我叫木青溪。”

木青溪漸漸習(xí)慣了些，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青溪姑娘。”

“公子叫什么？”木青溪好奇道。

“在下姓盧。”楊羽沉吟道。

“盧公子，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給煮點粥吃，再做兩條魚，今兒我是打魚的時候看到了公子，可抓了不少呢。”

“多謝青溪姑娘。”

木青溪又擺擺手，尋到屋外，叉著腰呵斥一眾圍觀的孩童，很快將所有人嚇退。

楊羽目睹了一切，心緒趨于平穩(wěn)。

“此地應(yīng)是一處凡人村落，暫不知所處何地，如今我氣海被寒霜凍住，輕易動用不了靈力，加之情況未定，恐怕要借地療養(yǎng)幾日……”

稍作思量，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策。

附近看樣子并無兇險，正好用于療傷。

他閉上雙眸，暗自吐納，化去體內(nèi)寒霜。

冰墟境域碎裂以后，爆發(fā)出的寒意非同小可，便是抗寒性極強也擋不住，或者說要不是因為他的抗寒性足夠強，估計早已經(jīng)被凍死。

保住一條命，什么都好說。

不一會兒。

木青溪端著一碗魚湯和米粥過來，放在桌上，自己則坐在旁邊，捧著一碗米粥吃飯，時不時會看楊羽一眼，滿是好奇。

楊羽自有感知，不動聲色問話。

很快得知青溪村地處偏遠，與世隔絕，平日里看不到半個外人，不過十余戶人家，互為鄉(xiāng)里，自給自足，在此生活了數(shù)十年。

地理環(huán)境、歷史淵源等等，木青溪一概不知。

今日是在山里打魚吃的時候，意外看見楊羽，看著還有生息，于是背了回來。

不到兩三個時辰，他自行醒轉(zhuǎn)。

村子里沒有醫(yī)生，平日哪家哪戶要是得了病，多是靠著身子骨硬熬過去，若是熬不過去，一輩子也就交代了。

雖說談不上救命，但心意總歸是好的。

“承蒙青溪姑娘相救，不勝感激，待我恢復(fù)好了，別日定有厚報。”

楊羽瞧見少女的面龐，莫名內(nèi)心溫暖。

木青溪怔了怔，笑得真誠：“公子你說話總是文縐縐的，我只聽得懂一半，村里的教書先生說話都沒公子好聽呢。”

“你們村還有教書先生？”楊羽意外。

“是啊，不過先生很老了，比木爺爺還老，聽說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村子里了，小時候總聽先生說我們要好好讀書，好好寫字，以后才能走出村子，跑去外面見見世面。”

木青溪眨眨眼睛問道：“公子見識這么多，肯定見過外面的世界吧？”

楊羽心下恍然，微微笑道：“這么好奇，何不自己出去看看？”

“我出不去，村子里的大家也出不去。”

木青溪搖了搖頭：“木爺爺說了，要沒有必死的想法，那就不要往村子外走。小時候看很多人想出去，結(jié)果又折了回來，說是半途看到不少以前往村子外走的人，不敢再走了。”

楊羽微微一怔，自覺失言。

百里山路于修士而言，或許如履平地，但是對這些凡人村民來說，那是能要命的。

不難推測，此地距離山外城池很遠。

否則誰又不想出去看看？

有時候與世隔絕不是選擇，而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