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過是個死瞎子，硬氣什么！二兩又如何？瞧你這窮酸樣，二錢你都還不起!”

臉頰上依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可礙于面子，李有德依舊鼓吹著眼睛，一副狠辣姿態，死死的盯著李牧生，一字一句道：“好，二兩就二兩，那我問你，你今日將我傷成這個樣子，難不成還想抵賴嗎！”

“我下手自有分寸，不過是些皮外傷，淤血而已，敷些草藥便是，叔父若是不識草藥，侄兒愿為代勞，入山中尋來草藥?！?

李牧生不卑不亢，他雖看不清李有德的臉，卻對自己的力度了然于胸，至于左將軍留下的傷疤，權當做個教訓。

“爹娘雖是走了，可我還沒走，我年方二十，肩可擔手可提，眼雖半盲，可心如明鏡，有我在，我家垮不了，往日叔父待我的恩情，牧生謹記于心，至于仇怨，也教它一筆勾銷了吧。

只是，從今日起，若是叔父想仗著輩分欺負我家妹子，休怪我不顧情分，舍得一身剮，也要教叔父一家家破人亡！”

不知是怎的，明明看上去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可這一字一句的分量卻讓李有德如遭重擊，腿肚子直發軟。

但李牧生卻從容不迫，他感受出愈來愈多的陌生氣息，有些是鄰居，有些氣息強橫，像是武者。

“什么事，如此吵鬧？”

吵嚷間，人群突然分開了一條路，兩側的百姓為恐怖之不及，只可惜李牧生看不清來人的樣貌。

“少主，您怎么來了？”

那身著灰黑短打的漢子余光瞥見，連忙站直了身子，恭敬道：“沒什么大事，還驚動您親自前來?！?

“只是隨意走走看看罷了，這是...”

被稱作少主的男子轉頭望去，卻恰好與李牧生對上視線。

“我記得你，藥鋪的小伙計，是叫...”

“李牧生?！?

“對，李牧生，你這眼睛是？”

“盲了，不過無礙?！?

“嘶，那還真是可惜，我聽藥鋪老板提起過你，說你聰慧好學，是個好苗子，此前幫我配藥也是分毫不差，我還有過將你收入鯨幫的想法，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主收回目光瞥向那漢子，漢子忙不迭將事情原委解釋清楚。

“一兩銀子的欠款是我父母留下，我認，利息我也認，就是將家里的東西全都變賣我也一定會償還，不過，少主手下行事魯莽，撞壞了我家大門，也該有個說法?！?

聞此一言，少主不怒反笑。

他欣賞李牧生的不卑不亢，區區一兩銀子，于他而言也根本算不得什么，若不是代父親巡視，再加之此間圍觀的人太多，他甚至可以大手一揮免了李牧生的欠款。

“身為長輩為難小輩，還真是可笑。”

鯨幫少主瞥了眼李有德夫婦，旋即擺了擺手，繼續道：“也罷，這等小事，你們處理便是，但切記，不要辱了我鯨幫的名聲?！?

“是，少主！”

目送鯨幫少主離開，前來圍觀的鄰居心思也活絡了起來，對著李有德夫婦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家娃子真是命苦，父母去世不說，還攤上這么個親戚。”

“就是！李家男人多好的人，怎么好人就不能長命呢？”

“行了，都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

鯨幫成員蹙起眉頭，將亂糟糟的人群轟散，轉而望向李牧生，甕聲甕氣道：“對不住砸了你的門，趕明我幫你補上?！?

“多謝，左將軍，送客吧。”

李牧生拱手行禮，旋即負手離開，不足巴掌大的左將軍則是攔在眾人身前，腰部弓起，還未褪凈的胎毛根根樹立，顯得奶兇奶兇。

瞧見這，李有德便生出了一肚子火氣。

他拿李牧生毫無辦法，可對于這么個小奶貓自然是不發怵，何況這畜生還抓傷了自己的眼，非得一巴掌捏死才能解氣不可！

然，還不等他動手，李牧生的聲音便悠悠從房內傳出。

“左將軍也是我的家人，叔父動手之前，還需多掂量掂量?！?

“李牧生，你特么就是個白眼狼！早知道，老子當時就應該讓你餓死！”

李有德惡狠狠的瞥了眼院內，旋即望向還坐在泥水里裂開嘴大嚎的婆娘，反手一巴掌抽了上去。

“哭哭哭！就特么知道哭，廢物東西！”

“媽的！李有德你敢打我！老娘和你拼了！”

“喵！”

明明自己已經下了逐客令，這群人卻還是不肯離開，左將軍重重踩下肉墊，留下一個小小的爪印，叫聲雖小，卻不失尖利。

眼見沒能從李牧生手中拿回欠款，還額外搭上一扇門，那三五短衫漢子也不愿再浪費時間，揪著李有德轉身走出院內。

“別別別！別動手！還有方法的！我還有辦法還這二十兩銀子！”

“你覺得老子會信你這么個廢物？連個瞎子都拿捏不住，難怪你活的還不如條狗！我告訴你李有德，最后一天時間，如果明天再不還錢，老子就剁了你的手！

哥幾個，撤！”

......

“哥，你真的要進山嗎？我...我不太放心，我隨你同去！”

得知李牧生的企圖，李牧秋自然是極力反對。

山中環境復雜，今日又下了場雨，道路更是泥濘，縱使常人入山也是危險重重，還要提防山中的野獸，更何況兄長雙目不便，萬一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她在這世上就徹底淪為獨身一人了。

李牧生自然清楚自家妹子的擔憂，只是，想要弄清楚【山中靈】究竟為何物，他非要走上這一遭不可。

“牧秋，我對山中環境了然于胸，況且我雖然眼睛不便，但耳聰鼻靈，不會出事的，今日你也看到了為兄的身手，饒是那些壯漢也不是對手?！?

聞此一言，李牧秋這才意識到不對勁，須知道，兄長可是從未練過武的，可今日前來的那幾人，身體強壯，縱使不如武者，也只差臨門一腳，可哥哥卻比他們更強，很是奇怪。

“唔...誒呀不行！反正就是不行！哥，那二兩銀子我會想辦法的，你就別進山了好不好？”

“難道牧秋希望兄長一輩子都困在這一屋之地嗎，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讓左將軍同我一起入山，有它在，你總該放心了吧？”

“噗...哥哥，左將軍還沒有巴掌大，只是一個小奶貓，太難為它了吧？”

“那可未必，我們左將軍可不是普通的小奶貓，而是有封號的貍貓將軍，對不對啊？”

李牧生也勾起嘴角，指尖輕輕在左將軍圓滾滾的肚子上摩挲，低沉的咕嚕聲在屋內回蕩。

......

翌日清晨！

李牧生悠悠轉醒，只感覺胸前沉沉的，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是左將軍趴在自己胸口，正在咕嚕嚕的大睡，如此萌物，李牧生自然是喜愛的緊，逗弄了一番，這才堪堪起床。

去了院內一瞧，果然沒有看到李牧秋的身影，轉身進了灶房這才發現，牧秋早就準備好了早飯。

李牧生不由得心頭一暖。

昨夜，妹妹就不斷地勸自己不要進山。

而李沐秋自己則去學習女紅，順便浣洗一些衣物還錢。

說不心疼是假的，若是自己能早點統御左將軍，妹子也不必為了一兩銀子頭痛。

而在深夜，他甚至聽見了牧秋偷哭的聲音，趴在床邊輕輕的抹眼淚。

李牧生開口安慰了妹子，在得知她的想法后，更是內疚不已。

妹妹竟是想將自己賣去大戶人家做丫鬟來償還欠債，而之所以淚流不止，也只是難過自己離開后，再沒有人能夠照顧他這個半瞎子。

這叫李牧生如何不心疼！

這一兩銀子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對于這普通家庭而言，是一家三口足足一月的口糧，可對于武者而言，不過是半副藥錢。

此前他在藥鋪做伙計，一個月還有五錢銀子的工錢，可現在眼睛不便，藥鋪的掌柜已經很照顧自己，李牧秋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人家。

況且，自己真正賺錢的生計，可不在那藥鋪的一隅之地，而在于廣闊的十萬大山之中！

“我也差不多該動身了啊?！?

簡單用過早飯，李牧生將短刀，木弓，尋山杖等等，一齊裝進背簍，帶上左將軍，便從家中出發。

仔細想來，這也算是子承父業了，畢竟家父還在世時，便是一位趕山客。

老話常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輩輩流傳下來，自然有他的道理。

山中有諸多寶藥，奇珍，更有靈妖猛獸無數，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李牧生時常聽說，某某年有人入山得了機緣，然后一朝出人頭地云云，類似的謠言似乎每年都會傳出來幾次。

是真是假自然無需他人作證，李牧生會親自驗證。

望著眼前連綿不絕，郁郁蔥蔥的山林，李牧生不禁咂舌。

無需懷疑這十萬大山的數量真偽，站在這里，便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他雖然眼睛看不清，但心中如明鏡。

“走吧左將軍，我們也該入山了，需快去快回，免得讓家美久等擔憂?！?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