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來。”
聲音深沉，帶著不滿。
王家三爺七竅流血，差點就栽在地上。
陸淵不禁暗嘆，五階王境，恐怖如斯。輕易吐出兩字，壓得三階高手鮮血淋漓，其他人只是匍匐著，瑟瑟發抖。
“前輩！”三爺顫巍巍起身，乘飛舟離開荒土。
“我們也走吧。”
陸淵點頭，跟著王家一干人離開礦區，從山中徹底退下。
內城，陸淵的別院內。
秦奮和陸淵坐在閣樓上，俯瞰花開花謝，泉水叮咚。
“你見過荒土老怪物的真容？”陸淵斟茶，陪了一杯。
秦奮端著茶杯，輕輕晃動，久久沒有喝下，沉吟道：“老怪物快500歲，本該坐化，不知道吞了什么天材地寶居然煥發第二春。”
“沒人見過他真容，只是紫金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荒土殺戮，不能觸及“人口紅線”。百年流逝，很多人忘了這回事。”
陸淵點頭：“李泰性格乖戾驕橫，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如今五階強者復蘇現世，尋常修士的路更艱難。”
“你不考慮換個人跟著，在李泰身邊遲早殃及池魚。”陸淵好奇道。
“三姓家奴，這個稱號從我身上甩不掉了。”
秦奮將茶水一飲而盡，指節握的發白，自嘲道：“天下之大，容不下改換門庭的人。多少人背地里說我賣主求榮，就剩你還愿意和我聊兩句。”
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尋常修士如浮萍隨波逐流，走到哪步算哪步。
“比不得你，被武瑤看中，可惜你不善附會，不然去幽州城當個禁軍頭子綽綽有余。”秦奮壞笑，拍拍陸淵肩膀，又戲說道：“再往上走一走，成為武家姑爺。”
“我只是她手里的一把‘刀’，等什么時候修為到二階，天高任鳥飛。”陸淵直言不諱，原先他就拒絕做銀印執事，相當于攤牌了。
“對了，你何時當成的行者，短短六年竟然有二階。”
秦奮笑道：“人人都覺得李泰刻薄寡恩，其實不然。只要手下被他看重，絲毫不吝嗇。他不是個好人，卻是個好主子。”
“不說這些，時間差不多了，王家善后紫金山的事情，應該有眉目。”
洪都客棧內。
很快，陸淵得到消息，王家的老爺子親自去了一趟荒土，等到再次出現，已經過了七天，。
隨之而來的，就是許勁因監管不牢，逮捕入獄。
沈煉帶隊剿滅“荒土流寇”有功，官升一級，當了內城的城防軍統領。
太荒謬了，許勁這次背了大鍋。
聽說王家老爺子特意見了李文忠，大張旗鼓，聲稱處理靈田耕作有功（實則沒進展），要將王鳳嬌嫁給他。王潛龍當場跳腳，他的姐姐怎么能嫁給狐假虎威的紈绔子弟，嫁給李洛還差不多。
“沒想到你挺滋潤。”郭星星來到客棧，在陸淵對面坐下。
陸淵喝下瓦罐湯，口齒不清：“怎么，武瑤讓你來取我首級？”
郭星星訕笑：“陸兄說笑了，少城主愛惜人才，怎么會做過河拆橋的事。之前是哥哥我語氣過重，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說吧，到底啥事？”陸淵打個飽嗝。
郭星星憨憨笑著，擺擺手，只是對著掌柜大喝一聲：“算我賬上。”
陸淵抬頭，等著郭星星說話。
“陸淵！你果然在這，這家洪都客棧開了幾十年了，得虧你會找地方。”王小龍腰間挎著刀，行色匆匆，走起路甲胄吭哧作響。
“有什么喜事？”陸淵挑眉。
王小龍灌了半壇酒水，順著胡須滴在桌凳上，笑道：“不是我有喜，是你的喜事。”
“我的喜事？哪家姑娘啊？”陸淵打趣道。
王小龍吃個包子，緩緩道：“金雷山不是碎了么，你猜怎么處理的。”
郭星星插話：“王兄別賣關子，我就為這件事來的。”
“哦？武家消息挺靈通，剛發出的敕令就知道了。”王小龍神情微凝。
郭星星臉色陰沉，自顧自喝茶。
陸淵用手點點桌子：“有話趕緊說，我還得買菜。”
“金雷山碎成渣滓，已經運出山，但是紫云山也受到波及。王家和荒土老怪物談了七天，最后派其他人接手。”王小龍停頓了片刻：“是沈煉出手，他保舉陸老弟，執掌紫金山礦區。”
陸淵蹭的起身，勺子啪一下拍在桌面上。
“陸老弟別激動，這等好事可得請客吃幾頓。”王小龍以為陸淵高興過頭，拉著他坐下。
陸淵皺眉，沈煉這是要害他！
前些天，小石頭因為“私藏赤金”的事情被沈煉誣陷鞭打，他和陸淵都知道，現在紫云山的赤金七八成都被下了毒，里面的“氣”被蠶食。
沈煉這個關口把它推給自己，明擺著找替罪羊。
“他倒是搖身一變，成了內城禁軍統領。”陸淵冷笑。
“你也是聽說紫云山歸我，這才來投誠的？”
郭星星訕笑，沒有狡辯：“陸兄何必說‘投誠’二字，我只是過來慶賀一番。你我都是同鄉兄弟，多來往也在情理之中嘛。”
“小二，結賬。”
沉默半晌，陸淵手指輕敲桌子，把飯錢結算，另外打了十壇紅塵酒，偷偷收入霞丹。
“陸老弟？陸老弟？”王小龍端著酒，愣愣得看著陸淵離開。
郭星星咣當敲桌，震得碗筷跳起：“別喊了，攀上高枝就不理咱們這些小同鄉，和那個秦奮一樣，見利忘義。”
他當初在梧桐鎮，可是幫著陸淵施行“坑李泰”計劃，拿出一整盒紅塵葉磨粉，制成幻藥才讓幽冥狼中計，最后到豬圈坑李泰。
郭星星眸間閃動，考慮是不是把真相告訴李泰，借刀殺人。最后，郭星星忍住沖動，畢竟還牽扯到自己和少城主，不可大意。
一旁的王小龍默默吃完酒肉，看了一眼郭星星便離開。
·······
紫金山礦區，執事大殿。
陸淵靜靜站在大殿，周圍不到十人。
“哎，老林就這樣沒了，多好的人吶，說不定三爺指定他執掌紫云山。”
“小石頭的病情真是壞到好時機，我們幾個為了照顧你，倒是逃過一劫。”
“紫云山護衛上百人，到頭來就剩咱們幾個。”
“別多嘴，多事之秋，禍從口出。”李富貴捋捋白胡子，閉眼勸誡。
陸淵道：“聽沈煉敕令吧。”
話音剛落，沈煉神采飛揚地走過來，穿著禁軍統領衣袍，隨口講了幾句，把任務安排下去。
“陸淵，別辜負我的信任，好好擔起山中諸事。現在人手不夠，你們幾個人勠力同心，一定要守好山內的赤金，若是出了問題，我可保不住你們。”
陸淵拱手，態度溫和。
沈煉也不在意，走之前忘了眼其他人，囑咐道：“命好沒死，不代表萬事大吉，各自珍重。”
“沈大人還有這么柔情的一面。”有人嘆道。
“我怎么感覺不對勁，脊背發涼。”
“咱們現在不到十人，山里還留著幾萬礦奴，這怎么管得過來。”
眾人困惑，爛攤子到他們手上，束手無策，紛紛看向陸淵，誰讓他是紫云山新任山主。
陸淵閉目養神，吐出一字：“等。”
說完，陸淵轉身離開，先重新走一遍紫云山礦區內的路線，挨個檢查赤金。果然，每座赤金礦都有七八成的“雜質”，礦奴還在一筐筐的裝車。
陸淵拿起車上一塊赤金，棱角分明，熱熱的。
體內的霞丹蠢蠢欲動，想要吞食。
“記在損耗上。”陸淵很坦率的收起一塊。
拉礦車的人與筆吏記錄，像這種情況，自然是“公賬報銷”，誰讓陸淵是一把手。
沈煉當初干的時候，“損耗”更多。
“不能直接煉化，試試把里面的毒蟲勾出來。”
陸淵找到僻靜的地方，貼上“龜息符”，靜氣凝神，盤腿而坐。
霞丹噴出的金霧，化作魚線一般，深深扎入赤金塊，一點點誘導里面的“毒蟲”破石而出。
陸淵不敢直接毀壞赤金塊的外殼，上次火燒，結果灰飛煙滅。
“毒蟲吸了赤金的精髓，自身就變成能鎖住精髓的軀殼。”
陸淵打算養著毒蟲，最好是讓幾百只，幾千只，甚至上萬只蟲子互掐，相互吞噬，養蠱養出個“毒蟲王”。
“若是以毒蟲王為核心材料，制作飛舟，或許能和誕生靈智的根器媲美。”
根器，那是天火修士的“根髓”。
陸淵所見之人，只有醉仙樓大掌柜，修煉到三階天火修士，手中的羽扇是他的根器，誕生了靈智。
“成了！”
陸淵掌心躺著一只小蟲，胖乎乎的，像是成年的蠶大小。
“這下紫云山的赤金可以為我所用。”
陸淵大喜。
現在該想想，怎么合理地取出剩下的赤金，不能一直靠著“損耗”的名頭。
“對了，補貼！”
同為執事，雖然不到一個月，那也是有感情的。死了這么多護衛，肯定要給家屬發放補償金。現在王家還沒著手辦理相關事件，必須行動迅速，上書提議，從紫云山抽調赤金送給家屬。
到那時候，陸淵把沒有毒蟲雜質的赤金送出去，再額外偷偷扣三成自用。
“這事得找個人幫忙，勢單力薄，王家不一定同意。”
陸淵收拾好行裝，正好聯合那件事一起辦。
很快，到了紫云山高峰，這兒坐落一小亭，名為“攬云亭”。
山峰陡峭，站在頂峰一覽眾山小，陸淵平視遠方，滾滾紫色云霧在翻騰，滄海橫流般，從山頭漫過山腰，沖擊山地。
“久等了。”陸淵望著亭內身影，輕聲說道。
“你掌控紫云山，我收回之前的話，你確實不呆。”赤水府主長發及腰，披散開來，微微浮動。
“好香。”陸淵忍不住低聲呢喃。
“咳、咳、咳.....”赤水府主像是嗆到。
“山高風寒，咱們下去說？”陸淵說道。
“不必了，三天后赤水府會派人入山，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那是那是，還得多謝府主援手，光桿山主不好當啊。”
陸淵猶豫片刻，把發放“補償金”的想法告訴了赤水府主。
“你不怕我告發你貪墨？”
“你和我沒恩怨，告發也得不到好處。反而有我在，你的人還能進礦區。”陸淵盯著赤水府主的面具，淡然說道。
“咕！咕！咕！”
赤水府主口技非凡，喚來黑色鳥雀，是一只渡鴉。
很快，將其放飛。
“荒土出了老怪物，王家頭大了，紫金山內的具體事務暫時你管轄，也別做的太過分，太張揚。”
說完，赤水府主身姿靈動，喚出飛舟，消失在天際。
“差一步。”
陸淵滿懷期待，現在萬事俱備，就等王家的敕令下來。屆時，他就可以撈一筆赤金。
“林動兄弟，你要的十壇紅塵酒我帶來了。”
陸淵把酒排成一列，安在一塊巨石上，打開蓋子，酒香滌蕩。
“小弟給你送行，下輩子投個好胎。”
陸淵做完這些，望著浮云想了很久。
·······
三個月后，內城小屋。
陸淵門窗緊閉，掏出一只毒蟲。
今時不同往日，它已經吞了幾千條同類，此刻身軀都在發亮，五光十色，很耀眼。
“毒蟲王有了，飛舟其他材料齊全，匠造技法足夠煉制。”
陸淵擺放好材料，掄起大錘，叮鈴哐啷的連續捶打。
三個時辰后，一條接近兩米長的飛舟打造出來。
“放進去就大功告成！”
陸淵小心翼翼，在飛舟上做了一個“小窩凹槽”，專門讓毒蟲王棲息。
催動霞丹，牽引著蟲王待在小窩內。
“噌！”
飛舟震響，沖擊波如浪潮四散，掀翻桌椅板凳。
“太招搖了。”
飛舟五光十色，陸淵立馬貼個龜息符，黯淡了許多。
陸淵收起飛舟，興致勃勃開門，打算去附近山河湖澤溜達，試試威力。
“李家的人要造反，出動這么多兵馬？”
“不是李家，是平原外面那群流民造反。”
“有個小女孩和黃毛小子，帶著一群人打進來，非要讓流民入駐外城。還有一批人已經去靈田搶地了。”
“李文忠是銀印執事，專職靈田諸事，前不久王家老爺子還給他賜婚，把王鳳嬌都許配給他。李文忠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不去也得去啊。”
“李泰也去了？被他抓到小把柄，不得狠狠嘲諷李文忠。”
陸淵挑眉，沒有馬上乘飛舟過去，在城里不必招搖過市，隨之徒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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