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康醫堂的玉蘭墜著夜露時,劉金品抱著錦盒闖進診室。紅木盒里躺著支百年野山參,卻在診室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暗淡——老中醫瞥見他青紫的舌苔,目光掃過案頭急劇抖動的檀香。
“整宿盯著天花板...“這位地產大亨扯松領帶,袖口露出被指甲掐出凹痕的沉香手串,“苦藥湯灌得舌頭發木!“
林半夏的銀針懸在老者腕間:“張先生,勞煩配些安神湯?!霸捯粑绰?,張仲明的砭石手串已叩開藥柜銅鎖。當歸香氣中,后院突然傳來硯臺碎裂聲——周子安舉著墨跡斑斑的宣紙追出來:“思齊!珠算又錯三成!“
廊下青磚,劉家小女兒正把《藥性賦》墊在蛐蛐罐下。林半夏的銀針忽然點在她耳后:“替你父親捎個安神香囊。“少女指尖一顫,竹簾漏下的光斑恰似藤蔓纏住罐中蟲影。
子夜燭火搖曳,張仲明搗藥的銅臼聲與遠處清創的剪水聲交織。當劉金品在診榻響起鼾聲時,他襟口滑落的離婚協議背面,赫然洇著朱砂謄抄的安神方。
晨霧漫過藥柜的琉璃格,紫砂壺騰起裊裊白煙。劉金品的前妻抱著襁褓闖入,衣襟沾著奶漬:“這湯藥喂得嬰孩?“
婦科大夫徐墨陽聞聲而至:“需佐以通絡之物...“他忽然瞥見半夏鬢角的銀杏簪,“好比舟楫引水,藥性方達?!皬堉倜鳠o意識摩挲著藥柜彈痕——四十年前流寇擊穿的孔洞,此刻漏進嬰孩清亮的啼哭。
后院竹林,周子安逮住逃課的劉思齊。少女腕間纏著藥線,忽然指向《經脈圖》:“這穴位真能定神?“話音未落,頂樓傳來瓷枕碎裂聲——劉金品赤足奔出,眼中血絲如蛛網。
林半夏的銀針在晨光中輕顫,張仲明同步點燃艾絨。當藥霧漫過患者扭曲的面容時,暴雨驟至,檐角銅鈴驚起十年前某位富商在此徘徊的殘影。
驚蟄雷驚醒藥泉龜紋石。劉金品在晨光中凝視女兒窗影——少女正用銀針教布偶認穴位。當私塾先生舉著算籌追來時,硯臺突然滾落廊下。
“督脈如竹節,錯三成不礙事?!爸茏影矊⑺惚P珠撥成穴位圖。廊另端,徐墨陽的銀針引下乳汁,在青瓷碗中凝成琥珀色。
子夜醫堂,張仲明調試藥枕時,銅鏡忽然映出林半夏的簪影。兩人在《內經》殘卷下核對古方,發絲在燭火中交纏。當劉金品首次安睡至雞鳴,他撕碎離婚協議折成千紙鶴,鶴翼斑斑似藥漬。
離館那日,劉思齊的蛐蛐罐刻上“定神“二字。少女在廊下教布偶針灸,布偶耳垂綴著當年母親留下的掐痕銀墜。春雨漫過德康醫堂的瓦當時,張仲明的砭石手串終于套上林半夏的皓腕,古玉與銀針在晨光里漾出藥香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