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朝暮

**求婚篇**

初春的實驗室舊址開滿藍花楹，楚卿卿被蒙著眼帶到這里時，聞到空氣里漂浮著熟悉的鱔絲面香氣。裴宴解開絲巾的瞬間，她看見七百架無人機在暮色中拼出當年的鋼琴譜，譜架位置懸著枚鉆戒正在晚風中輕旋。

「這是你第一次彈《月光》的指法軌跡。」裴宴將戒指嵌入她無名指時，身后LED幕墻突然播放全息影像——十八歲的楚卿卿正在琴房練習，窗外偷拍的少年身影被重點標紅。

楚卿卿笑著捶他胸口：「原來那時候你就...」

「比那更早。」裴宴忽然單膝跪地，白大褂衣擺沾著藍花楹花瓣，「七歲你幫我趕走野狗時，我就想著要成為配得上卿卿小姐的人。」

夜空炸開煙花，研究所全體成員舉著熒光棒從集裝箱后涌出。趙暖暖捧著玻璃罩里的永生花大喊：「他拿新藥專利換的求婚場地使用權！」

**大婚篇**

婚禮在楚家老宅的百年玉蘭樹下舉行。楚父親手為女兒盤發時，指尖都在發抖：「你媽當年戴的珍珠，果然最襯你。」

當《千千萬萬》的前奏響起，楚卿卿卻望見紅毯盡頭空無一人。正要慌亂時，二十四位身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列隊而來，每人手持一支試管，倒出的溶液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橋。

裴宴自光暈深處走來，胸前別著那枚玉觀音：「你說過婚禮不要俗套的鮮花。」他身后升起無數裝載著抗抑郁新藥的無人機，「這些明天會送往山區診所，算是我們的婚宴回禮。」

交換戒指環節，裴宴忽然掀開禮服袖口，露出腕間新紋的琴鍵圖案：「你彈《月光》時總在第三節指法出錯，以后這里...」他輕點紋身，內置的微型播放器流淌出修正后的旋律。

拋捧花時意外陡生。趙暖暖為搶花撞翻香檳塔，卻在狼藉中摸到枚鉆戒——她暗戀多年的研究所副所長正紅著臉跪在玻璃碴中。

暮色降臨時，裴宴將新娘偷渡到面館閣樓。泛黃的創業計劃書攤在膝頭，他指著「未來」那欄輕笑：「當年這里原本寫著『娶卿卿』。」

楚卿卿就著月光翻到末頁，看見最新批注：「2023年春，在太太監督下超額完成目標，申請兌現承諾——」后面畫著個吮奶嘴的嬰兒簡筆畫。

「裴先生，」她晃了晃孕檢報告，「恐怕得改成雙人指標了。」

晚風掀起紗簾，將嬉鬧聲送往綴滿星子的夜空。前廳傳來父母哄搶孫輩取名權的笑罵，混著吳媽「蓮子百合湯要涼了」的嘮叨，在滿室梅子香里釀成最綿長的春酒。

番外·顧夜

1

顧夜第一次見到楚卿卿時，她正在琴房擦拭那架施坦威。陽光穿過她發梢落在琴鍵上，像撒了一把碎鉆。

他故意將籃球砸向窗戶，看著她驚慌轉身時，腕間百達翡麗折射的光恰好籠住她含淚的眼。

「同學需要幫忙嗎？」他扶著窗框輕笑，指甲掐進掌心。父親昨夜摟著情婦經過他房門時，也是用這種語氣問：「小夜還不睡？」

2

林雪兒把化驗單拍在桌上那天，顧夜正在給楚卿卿編第九條分手短信。診斷書上「胃癌晚期」四個字被咖啡漬暈開，像極了他上個月偽造的貧困證明。

「你爸給小三買的別墅，」林雪兒涂著鮮紅甲油的手指劃過他喉結，「用的是楚家工程款。」

她突然笑起來，

「我們真該當兄妹，骨子里都流著臟血。」

3

icu的報警器在午夜驟響時，顧夜正在典當行變賣最后一塊名表。母親半小時前吞了安眠藥，手機里留著條語音：「你爸把化療費轉去澳門賭場了。」背景音是二十年前一家三口在迪士尼的笑聲。

他攥著當票沖出玻璃門，迎面撞見楚卿卿從賓利下來。裴宴撐傘的手護在她頭頂，無名指上的婚戒刺痛瞳孔。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人生來就活在光里，而自己不過是陰溝的蛾，撲再多火也洗不凈翅粉的霉斑。

4

臨終關懷醫院的窗簾永遠半敞。顧夜盯著那道蒼白的縫隙，看陽光如何一寸寸爬過輸氧管。林雪兒昨天來過了，帶著整容過度的臉和嶄新的愛馬仕。

「楚家給貧困生捐了樓，」她將化療藥替換成維生素，「用咱們祖宅改的。」鮮紅指甲掰開他枯枝般的手指，「你猜奠基石下面壓著什么？」

他忽然想起十八歲生日那晚，楚卿卿在操場用熒光棒拼的「前程似錦」。當時他笑她矯情，卻在監控死角撿回所有發光的殘骸，鎖進裝情書的鐵盒。

5

最后的心電圖歸于平直時，窗外正飄著楚卿卿婚禮直播的無人機。顧夜在逐漸模糊的視線里，看見七歲的自己蹲在巷口喂流浪貓。母親舉著糖葫蘆從霞光里走來，父親西裝革履的身影還停在斑馬線另一端。

他忽然想起鐵盒埋在老宅石榴樹下，和偷來的鋼琴譜在一起。不知道來年春天，那些發霉的熒光棒能否開出花來。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