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兵部的員外、主事們魚貫而出,個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但見王保在外等候,全都堆出笑臉打著招呼。
“諸位大人,許久不見啊,想死你們啦......”,王保嘻嘻哈哈的朝著眾人拱手施禮。
都是熟人啊!
這前前后后出來的十幾人,在王保腦子的記憶力就沒有哪個是不熟的!
“原來是王大人啊,你也想死我們了啊......怎么?來找尚書大人的?一會記得來我這里敘敘舊啊......”,眾位官員也是一陣寒暄,有幾位還熱情的上來,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王保的肩膀。
想我?是想老子的錢了吧......
書房內。
“怎么想起這個時候跑來了?你那里的事都處理完了?”,石尚書的怒氣依然沒有消,但看見王保進來,神色有些好轉,不過依然看的出來興致不怎么高。
“還沒有......”,王保本以為尚書大人還會跟自己客套幾句,畢竟許久不見,十分想念的話總該點一點吧。
沒成想開門見山竟直接就往自己的痛處上問了,當下有些心虛,吞吞吐吐的回復道。
“沒有?沒有你跑來干什么!我還想著你這次辦事還挺利索,以為你是專程給我傳捷報的!”,石星聽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把剛要端起的茶碗又是啪的一聲拍到了桌子上,頓時茶水四濺。
“大人息怒!都怪末將辦事不力,您狠狠罵我,打我都行,千萬別氣壞了身子!”,王保聽完,當下也不再顧及什么臉面了,把心一橫,竟直接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大人!您每日操勞國家大事,有數不盡的決斷要您來定,末將想想都心疼啊,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我大明的萬世基業還要靠您保駕護航,末將有罪啊,實在對不起您的知遇之恩啊!末將有罪啊!”,王保跪完,接著又帶著哭腔的拜地說道,那哭的叫一個情真意切啊。
“你!你起來!你一個一鎮主將,跪什么跪!又哭什么呀!我不就說了你幾句嘛!這成何體統!”,石星也給王保這舉動給驚呆了,趕緊上前伸出雙手,用力的將王保給攙了起來。
論品秩,其實他跟王保也就差了一個等級,雖然確實是上下級的關系,但都是在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誰能想過他竟會干出這么沒有氣節的舉動。
但王保可不這么想......
氣節?面對外敵才講氣節呢!
我一個穿越重生的,我怕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跪一下嘛,又不會掉皮掉肉!
再說了,只要能干成事兒,你別說跪了,你讓我三陪,我也愿意啊!
前世求人辦事的次數多了,想辦事還不肯彎腰,還不肯付出,那你還辦個毛線的事啊!
而想站直了身子把事辦了,你得有實力啊!既然沒有,那就老老實實的把腰彎下去,盡可能的低!
如果實在要講氣節和,反正這里也沒有別人看見,等出了這個門,還不是繼續當一條好漢。
“你有什么難處就跟我說,要是實在為難下不去手,我也可以把這事交給客兵去做,等著搶功勞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有菩薩心腸!”,石星見他這副慘兮兮的樣子,也是不好繼續發火,但也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意,便也直接就給出了解決的辦法。
“大人,我的想法是......咱能不能......能不能不殺了?”,王保聽他這話,感激之情還是有的,但是把這事拱手讓給別人,把原本攥在自己手里的刀把子遞到別處,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什么?不殺了!!你是不是坐車把腦子給顛壞了?你記住,這旨意不是我給的!這可是陛下御批的!”,聽了王保那話,石星剛剛平復下去的怒氣,騰的一下子,又熊熊燃燒了起來,怒不可遏的用手指著王保的腦袋罵道。
“坐車?大人怎知我是坐車來的?”,王保顧左右而言他。
石星聽他這話,怒氣更勝:“你真以為你悄悄的進京就能瞞住所有人?五城兵馬司的人認不出你,還認不出你那個隨從嗎?純粹就是掩耳盜鈴!你的馬車剛進北京城,下邊的人就報給我了!真是愚的可以卦象了!”。
“而且,你現在說不殺了,早點干什么去了?斬草除根的條陳不是你自己報上來的嗎?呈到陛下御前之時,你知不知道陛下是怎么說你的…?”,石星直勾勾的盯著王保問道,直看的王保心里發毛。
“陛下說:保深得朕心,朕心甚慰!得此良將,實乃寡人之幸!”。
說完,捻著胡須,一言不發的看向王保。
“啊?”,王保驚了,石星這話無疑晴天霹靂,直接給他來了個透心涼。
“卑職惶恐啊…卑職有負陛下圣恩啊”,說完又是結實的撲通一跪。
“你別老是跪跪跪的!這里又沒別人,給我在這里演給誰看!你到底怎么想的,直說!”,石星這次倒沒有攙他,直接便責罵道。
王保看這架勢,也是見好就收,于是不再表演,慢慢的站了起來。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卑職自從上了那條陳后,思來想去,真是萬分后悔更是萬分煎熬,于公來講,這些戚家軍舊部確實乃我薊鎮駐軍中戰力最強的隊伍,平壤一戰表現最為搶眼的就是他們,功勞其實是顯而易見的,至于子茂兄(李如松,字子茂)戰前怎么允諾的,戰后又怎么撫恤的,我不好評論,但以我的了解,確實還是有不公的地方在的…”。
“其實卑職也是委屈的很,憑什么別人惹的禍,到頭來卻讓我來擦屁股…”。
“擦屁股?虧你也想的出來這些話......”,聽他說這話,石星也是先楞后笑。
“大人,我當時也確實是因此惱怒不過,這才想著殺人立威,但是事后想想,這些人確實也沒有什么逾矩之舉,無非就是討要俸祿,吆喝幾句.....畢竟子茂兄戰前是但允諾了人家的,于情于理,我覺得也沒有什么過分之舉”。
“這事若放到民間,欠人錢財,無異于要人性命,老百姓的手段可能更為極端”。
“如果我們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一股腦全殺了,這可都是朝廷的功臣啊,貪殺功臣,后世之人肯定是怎么難聽怎么罵我們!我們可是要被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的啊,這對大人,對朝廷,對陛下的一世英名都是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啊!”。
“況且眼下,朝鮮戰局陷入戰略僵持,后續還要不要打?打多久?打到什么程度?一時半會兒誰都搞不清楚,一旦戰事失利,當然了,我是說萬一......萬一失利,定要從后方增兵,我們此時把功臣給殺了,那屆時誰還給我們賣命,誰還愿意為國家赴死......?”。
“卑職也深知陛下的圣心,但眼不見心就不煩了,我們把人就地給解散了,如果實在平息不了陛下的怒火,那些帶頭的、鬧得兇的都給殺了,以儆效尤就可以了,真的沒有必要趕盡殺絕”。
王保滔滔不絕的說著,石星卻也沒有打斷,也是一邊認真的聽著,一邊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