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里飄來第一聲喪鐘時，江寒正盯著掌心的血漬。

三日前這灘污血還是滾燙的，從老乞丐破碎的喉管噴濺在他衣襟。此刻卻在幽冥海的陰風里凝成冰晶，像極了那面石鏡表面永不消退的霜花。

“別碰那鏡子！“老乞丐臨死前五指深深摳進青石板，渾濁的眼球突然爆發出駭人精光，“看到死期的人...都活不過...“

江寒攥緊袖中冰涼的鏡面，渡口腥咸的寒風灌進喉嚨。遠處傳來鐵索拖拽的聲響，濃霧中隱約浮出渡船輪廓。船頭立著的蓑衣人讓他后頸汗毛倒豎——和石鏡預兆里一模一樣的佝僂身影。

“瀛洲渡船，三十靈石一位。“沙啞的嗓音像是銹刀刮骨，擺渡人斗笠低垂，蓑衣縫隙露出森白指骨，“誤了時辰的，就留在霧里喂陰傀。“

人群突然騷動。七名玄衣修士撞開排隊者，腰間玉佩刻著猙獰鬼面。“陰山宗的船你也敢攔？“為首疤臉漢子刀鞘抵住江寒咽喉，卻突然皺眉：“等等，這小子身上有血咒的味道...“

江寒垂眸盯著甲板縫隙。那里滲出的血水正蜿蜒成古怪符文，與石鏡預示的沉船慘象逐漸重合。懷中鏡面突然發燙，新浮現的血字灼痛肌膚：“申時三刻，陰山宗全船沉沒，死因：偷渡黃泉引。“

“這位道友，你的鞋帶散了。“

清泠女聲裹著異香襲來。紅衣少女俯身時，鬢間流蘇簪掠過江寒手背，天青穗子下藏著半枚逆七星紋——與老乞丐尸身上發現的烙印如出一轍。

擺渡人的斗笠突然抬起半寸。

江寒渾身血液凍結。蓑衣里根本沒有面孔，只有兩團幽藍鬼火在顱骨中跳動。少女的傳音恰在此時刺入耳膜：“你懷里的因果鏡，正在被擺渡人吞噬命格。“

渡船猛然劇烈震顫，霧中伸出無數慘白手臂。疤臉修士的頭顱滾落甲板，眼眶里瞬間爬滿黑色水草。擺渡人的蓑衣獵獵作響，整片海域開始沸騰，浪濤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怨靈符咒。

“現在！“

少女拽住江寒縱身躍起，三張紫雷符炸開血霧。驚雷劈落的剎那，江寒看見渡船龍骨上纏繞的鎖鏈——哪里是什么瀛洲渡船，分明是刻滿往生咒的引魂舟！

“抓住天機閣的叛徒！“

陰山修士的怒吼被鬼哭吞沒。少女指尖七星鎖化作銀龍，撕開濃霧時露出的卻不是天空，而是翻涌的黃泉虛影。江寒瞥見她腰間香囊滲出的猩紅——九幽曼陀羅正在綻放，每一片花瓣都映出尸山血海。

“我叫云芷。“少女突然反手將匕首抵在他頸間，笑得像只狐貍，“接下來你要說的每個字，最好比幽冥海最深處的玄冰還冷。“

渡口在他們身后崩塌成漩渦，擺渡人的尖嘯震碎三魂七魄。江寒摸到石鏡表面新浮現的裂痕，鏡中倒映的云芷身后，隱約有十二重血色命輪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