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湖濕地的黃昏潑灑著琥珀色光斑，林穗攥著程硯舟給的沉香木牌站在百年老宅前。門廊陰影里傳來搗藥聲，八十歲的阿嬤正在石臼里捶打三年陳的熟地黃，藥渣滲出的汁液在暮色中泛著鐵銹紅。

“硯舟說你想找會呼吸的墻？“阿嬤突然開口，手中藥杵指向西墻斑駁的苔痕。林穗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青黑印跡竟構成完整的《肘后備急方》經(jīng)絡圖，潮濕的磚縫里正滲出極淡的松煙墨香。

程硯舟的聲音從閣樓傳來：“2018年臺風山竹掀開老宅三層墻皮，露出光緒年間藥墨商行的夾層?！八崎_防潮布，三百塊嵌著草藥的青磚在夕陽下泛起珍珠母光澤：“每塊磚摻了二兩潼湖藥墨，遇到暴雨會釋放止血成分?！?

林穗的測量儀突然發(fā)出蜂鳴，空氣甲醛值在接觸到磚墻水汽后驟降。她顫抖著觸摸磚面，那些被程硯舟稱為“嶺南汗血寶馬“的古老建筑材料，竟與現(xiàn)代光催化分解技術產(chǎn)生耦合反應。

“小心！“程硯舟抓住她被青磚灼傷的手腕。皮膚相觸的剎那，林穗看見他鎖骨下方靛藍刺青的完整圖案——正是她論文里缺失的明代顏料行會暗碼。

暴雨突至時，閣樓的鎏金自鳴鐘敲響七下。程硯舟在潮濕的空氣里點燃崖柏香，突然說起英橋建筑系某個癡迷《考工記》的中國留學生：“那個人畢業(yè)論文用惠州蠔殼墻做案例，差點被導師罵退學?！?

林穗的速寫本啪嗒掉進藥墨池，墨色漣漪中浮現(xiàn)出江淮的側臉。三年前那個暴雨夜，他渾身濕透地沖進畫室，舉著從羅浮山挖來的石青礦大喊：“看！這才是《千里江山圖》的骨血！“

手機在此時彈出視頻通話請求，英國IP地址在藥墨霧氣中閃爍。林穗慌亂按下拒接時，程硯舟正將染墨的繃帶纏過她指尖：“你知道為什么古法藥墨要窖藏九年？“

屋外傳來汽車急剎聲，穿定制西裝的年輕男人踏碎滿院積水。“程老板考慮得如何？“顧淮將文旅城規(guī)劃圖拍在青磚上，“用三棟民宿換你半面藥墨墻，這筆交易可比守著一堆發(fā)霉的磚頭劃算?！?

林穗注意到他無名指戴著倫敦建筑雙年展紀念戒——正是江淮社交賬號照片里出現(xiàn)過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