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許暖暖倒真是在病房里待得挺開心的。
雖然在女傭看來,她家夫人簡直是世界上最慘的人了:家道中落,婚姻破裂,千夫所指,在鬼門關里走了好幾遭,人生都沒有任何指望了。
就是住院的這幾天,網上也有許多唾罵她的負面輿論。
但許暖暖內心卻是享受這樣的清閑時光,偶爾空下來找女傭聊聊天,把書里一些沒寫的細節給補全了。她就等著出院之后好好發揮自己的演技,不要辜負讀者們的唾罵。
沒過幾天,就有人替她辦了出院手續。
一出院回到家里,就有律師登門拜訪。
“夫人,這份協議書是莫先生委托我帶給你的,您看看。”
許暖暖立刻了然,原來莫晟離這么迫切希望她出院,就是讓她趕緊把婚離了才好呢。
“莫晟離……額,我丈夫,他人呢?”
律師:“莫先生正在出差,明日就回來了。”
許暖暖看上去倒是一點也不著急。她正倚在窗邊一角柔白的紗簾前,溫柔專注地插花。
“好,那等他回來了,我跟他當面談吧,還煩請您幫我轉達一下。”
律師受寵若驚:“這是應該的,我一定轉達。”
說罷,他有點奇怪地看了一眼許暖暖。
往常只要在許暖暖面前提起離婚的話題,她就變得歇斯底里要死要活,對律師的態度也向來很惡劣。
他常常還沒登門就被許暖暖給趕了出去,有一次許暖暖為了不想聽到律師口中離婚的話,還放狗出來滿院子追。
這也是為什么莫晟離的離婚官司打到至今,從最開始的一整個律師團,變成了他寥寥一人。
但今天……怎么變得如此平和親切了呢?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么?
許暖暖送走了律師,心情不錯,去樓上泡了一個溫泉浴。
女人嘛,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哪怕只是個女配,不久以后還是個離異婦女,那又如何?
好不容易穿一回,先搞定了跟莫晟離離婚的事,接著再盤算盤算自己的未來生活。
許暖暖早想好了。莫晟離身價不菲,拿著財產分割的這筆錢,自己可以去國外度個假,到時候想買島就買個島,想泡金發碧眼的帥哥就泡泡,生活質量應該還跟以前沒差,不妨礙她去Dior店里啃個羊肉串抖腳,順便追點霸總小言情。
這么想著,她從臉上敷著的墨藻面膜里瞥了個眼神,偷偷掃了女傭一眼。
自打她泡了溫泉,女傭就很警惕,站一旁跟個消防栓似的。
許暖暖有割脈自殺的黑歷史,因此女傭很怕她再度想不開。
“秀秀,我挺好的……你回去休息吧。”女傭不累,許暖暖眼睛也看累了。
女傭死活不走:“夫人,我就在這看著您。我不累。你要是再出點事,先生該責備我了。”
許暖暖彎起唇角:“他啊,才不會關心我死活呢。”
溫泉里的女人長發披肩,很是柔美,一張動人的臉在氤氳水霧中若隱若現。
“我這是沒簽字呢,等簽了字,死了活了都跟他沒關系,他只要能跟小百合雙宿雙飛就成了。”
女傭鼻頭一陣酸:“夫人,別說了……”
她以為許暖暖是苦中作樂,其實許暖暖真是輕描淡寫,一點也不難過。
聽到女傭這副哭腔,許暖暖卻是輕巧地彎起了唇角。
泡完了溫泉許暖暖就去美容店做了個補水美容,去了個身體角質,又涂了個美美的拋光指甲。
一切做派沿襲她之前的奢侈,走之前還甩了人家一筆不小的小費。
做完了美容她又去逛專柜。
許暖暖逛專柜的架勢就是電視劇里傳說的那種“這個和這個不要,其他全部都包起來”的裝逼路數,渾身上下寫滿了“老娘就是窮得只剩下錢了”的姿態。
等拎了滿手的購物袋出來,許暖暖心情更愉悅了。想她許暖暖就是有投胎的命,前世吃她那暴發戶老爹的銀子,這世吃她霸道總裁前夫的銀子。
反正也是前夫了,趁離婚前好好揮霍一筆吧。
想到這兒,許暖暖也不覺得有啥內疚了,自己好歹為人家跳過樓割過脈,這點揮霍不算什么吧?
等回到家,女傭慌慌張張地迎上來。
“夫人……莫先生到了。”
哦?這么快就來了?
許暖暖還當莫晟離明天才到,不是聽說在出差么。
想來他應該是迫不及待想拿到離婚協議書的簽字吧。
“我知道了,你去泡壺茶,招待一下莫先生。”
使喚完了女傭,許暖暖就上了樓。
莫晟離已經在書房等了許久。
他翻閱著一本書,神情平靜從容。陽光斜斜地打在地板上。
樓下腳步聲傳來的時候,他微微抬頭,望向房門的方向。
腳步聲越來越近,像是停留在房門前。
他以為下一秒許暖暖就會推門而入,可腳步聲卻在門口倏然停止了。
“喲?蘿卜絲?”
傳來了女生一聲笑吟吟的聲音。聽聲音,她似乎蹲下抱起了小橘貓,攬在懷里逗弄。
“你怎么又亂跑了?秀秀,你今天是不是沒喂它?”
樓下的女傭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句:“我喂了,但它最近挑食,貓糧碰得少,只想吃零食。”
女生逗弄了小橘貓片刻,聲音也溫柔軟糯:“這樣可不乖哦,太嬌生慣養了你。”
接著腳步聲就遠去了。
人這就走了?
莫晟離微微蹙眉。
他倒是沒料到,自己這個遠道而來的大活人就這么被許暖暖給忽略了。
隔著一道門板,反而不如一只小橘貓來得更有吸引力。
再度等了十幾分鐘,大概是女孩在下面喂了會兒貓,把蘿卜絲給安撫好了才重新上來。
她輕手輕腳敲開門,像是邁入安靜的圖書館。看到坐在里面的莫晟離,她倒是一笑:“莫先生看書呢?我沒有打擾你吧。”
莫晟離沒動,心跳卻漏跳了一節。
以前許暖暖從不會叫他莫先生,只直呼他的名字。
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莫晟離,你欠了我許家,你也辜負了我這輩子!”
因此,兩人之間很少有客客氣氣的談話,多半是一見面就吵起來,場面多數在許暖暖歇斯底里威脅著要自殺的瘋癲中結束。
莫晟離抬頭,打量浸潤在陽光下的女孩。
午后余輝被窗簾斜斜地擋住一半,開門進來的女孩小心翼翼得如同一只貓。她光著腳,踩在色澤溫暖的木質地板上,輕輕拖動書房里椅子的時候,椅角發出摩擦聲。
這摩擦的聲音并不刺耳,如同大提琴顫抖的尾音。
莫晟離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當許暖暖坐在他對面的時候,他竟不覺得厭惡。
她的存在反而讓這空間有了日式鏡頭下的光感,一半陽光打在她海藻般卷曲的長發上,另一半遮擋在她身后,依稀能看到半空中浮動的塵埃。
“莫先生,出院之后我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談話。”許暖暖坐在他對面,誠心誠意開口,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架勢。
而她開口說話時,那不輕不重的軟糯語調,靜靜敲在莫晟離的心頭。
與此同時,樓下的小橘貓發出了撒嬌一般的喵聲,聲線把這個慵懶的午后拖得很長很長。
莫晟離發覺,這是自己第一次正式意義上打量許暖暖。
而她,竟然也長得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