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停了。

但是空氣中的寒冷卻并沒有因此而降低多少。

小乞丐抱著小女嬰迅速離開這片殺戮之地，穿過那些他熟悉的小巷和街道，三轉兩轉之后，終于來到了那個獨屬于他的小小橋洞之下。

那是一條充斥著惡臭味的黑色小河，在這條過一段時間就會飄來糞便，廚余垃圾，甚至是一些動物的尸體的小河旁，樹立著一座小小的帳篷。

現在已經是后半夜，整個塞納格都已經如同死了一般地沉默。

小小的帳篷中鋪著些許的干草，角落里面擺放著一盞散發著焦臭味的油燈，正在散發出虛弱的橘黃色光芒。

小女嬰被擺放在干草堆上，小乞丐拿起邊上的一口破鍋，走到那條腐臭的河旁。

在他即將去舀那臭水之時卻是猶豫了一下，轉過身，將一些干凈的雪水撥入破鍋，轉回自己的小帳篷。

架起破鍋，將那些睡覺的干草和壓帳篷的木頭抽出兩塊，點上火。

過不了多久，小小的帳篷內開始變得溫暖起來，那一小鍋雪水也是開始慢慢地融化。

清新的水的味道……在很多時候，一碗熱水簡直都可以稱得上是奢侈。

小乞丐咽了一口唾沫，讓自己的喉嚨稍稍濕潤一點。他拿出一個小杯子舀了一點水倒進嘴里，讓自己的嘴巴顯得稍稍濕潤一點。

之后，他的目光瞄向懷中的這個小女嬰。看著她那副昏昏沉沉睡覺的模樣。

隨后，他才拿起一根干凈點的干草沾了點水，放到這個小女嬰的嘴唇旁。

接觸到液體，小丫頭的嘴巴張開，那條粉紅色的小舌頭努力地吞咽著嘴角的水珠。

油燈，慢慢熄滅了。

燒鍋的火焰，現在也是一點一點地消失。

大失血和一天的勞累與精神緊繃終于讓這個小乞丐漸漸地開始失去知覺。眼前的世界終于一點點地變成了黑色。

而他，現在也是抱著這個喝飽了水，再次陷入昏睡的小丫頭，靠著帳篷，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黑色的世界，降臨了。

但是在這一片黑暗之中，一只赤紅色的瞳孔突然間睜開！緊緊地，盯著這個小小的乞丐。

（好了，現在我們終于有時間好好地聊一下了。）

小乞丐略微睜開眼，看著那依然被鎖鏈層層覆蓋起來的右手。等到他閉上眼睛之后那只血紅色的瞳孔依然出現在自己的黑暗之中。

（首先，先要了解一下。人類小子。你的性格我算是了解了一點，但在正式自我介紹之前，你還需要回答我一些問題。）

“……”

（這小妮子和你有關系嗎？如果沒有關系，你為什么不把她扔了？反而要照顧她？視你的回答，我會選擇是繼續幫助你，還是等待下一個喚醒者。）

血瞳瞪的很大，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威懾力。在它面前只要展露出任何一點點的虛弱，就會立刻被其吞沒！

“因為我想活命?！?

冷冷的，小乞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活命？呵呵，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存在能夠比我更加能保證你的性命嗎？……嗯？等一下。）

臂彎上的鎖鏈略微蠕動，小乞丐的精神猛地一緊，一股強烈的抗拒感覺立刻向著手臂延伸，抵抗這些鎖鏈繼續向上蔓延。

（原來如此，一種古老的生命鏈接咒術。要拔除這種咒術很簡單，只要你配合，我很輕松地就能夠幫你拔掉。）

“我，不配合，又會怎么樣？”

剎那間，黑暗中的血瞳睜的更大！

（那我就可以強行幫你拔除咒術！只不過你現在消耗過巨，你還不肯順從，那么我會很欣賞你在拔除咒術之后力竭而亡的慘狀！所以現在……呵呵呵，人類小子，順從我，我就幫你解除這微不足道的枷鎖。）

小乞丐沒有任何的動搖，甚至連一點點的猶豫都沒有。

他的這種完全不容動搖的抗拒讓這只血紅瞳孔微微合起，在這一片黑暗之中，互相凝視著。

（很有趣，人類小子。那我們換個更加輕松一點的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

小乞丐望著血瞳，沒有回答。

（喂，你叫什么？）

血瞳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不滿。

“……”

（人類小子，看起來你真的不是很配合啊？）

“……我，沒有名字?！?

小乞丐冷冷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沒有名字？呵，那你的父母是怎么叫你的？）

“白癡，蠢貨，吃白飯的，兔崽子?！?

（嗯……那你周圍的人又是怎么叫你的？）

“賊，小偷，乞丐，垃圾，霉菌，臭蟲。”

簡短的對話之后，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血瞳和小乞丐在這片黑暗中對視，卻是不再提問。

而那個小女嬰，現在則是睡得安穩，悠揚的呼吸綿長平靜。

良久之后……

（好吧，人類小子，讓我們來了解一下你的基本情況。你幾歲了？）

“十歲?！?

（很好，你父親呢？）

“死了?！?

（哦？有趣，怎么死的？）

“搶劫，被士兵打死了?！?

（嘿嘿，有意思。你想不想復仇？）

“不想。”

（……為什么？）

“沒能力活下去，所以死了?！?

（……那你的母親呢？）

“死了。”

（怎么死的？）

“嫖資談不攏，被嫖客殺了?！?

（你也不想復仇嗎？）

“是。”

（你父母在你幾歲時死的？）

“父親，五歲。母親，六歲?！?

（在接下來的四年里，是誰養活你的？）

“我自己。”

談話再次中斷，血瞳和這個小乞丐的那雙黑色瞳孔就這樣互相凝視著。

不為別的，就為這種談話實在是太過簡短，太過沒有價值。血瞳甚至開始奇怪這個孩子究竟還有沒有人類的正常感情？

（喂，我說，你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多說一點話?。浚?

“……”

這一次，甚至連那一兩個字的回答都沒有了。

（好吧！你的基本情況我現在也算是了解了。無父無母，連名字都沒有。說話也很簡短。嗯……對了，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得到我的？）

小乞丐閉著雙眼，就連黑暗之中，他也不再注視著那只紅色瞳孔。懷中的小女嬰稍稍顫抖了一下，小乞丐睜開眼睛，將自己身上那條破爛衣服脫下，更多一層地包裹住這個小丫頭之后，重新閉上了眼睛。

“一個男人給的。”

（哦？）血瞳突然來了興趣，（那么，那個男人有沒有說過我叫什么？）

“……魔劍，暗滅。”

（呵，暗滅？魔劍暗滅？可以，那么今后一段時間我就先叫這個名字吧。）

“……”

小乞丐沒有任何的回應，血瞳倒是呵呵了一聲：（你不相信這是我的名字對不對？）

“……不信?！?

（呵，我也不信。不過就像你不肯信任我一樣，我也沒有必要把我的過去來歷都告訴你。不過，你只要好好地聽從我的安排，那么我就會給你這輩子……不，恐怕是這整個大陸都無法想象的財富與權力！對了，現在這個大陸叫什么名字？）

“……悲傷大陸。”

（悲傷大陸？有趣的名字。現在是第幾紀元？第二紀元？應該不是。）

“第三紀元，1180年，1月，深冬。”

（嗯，我記住了。人類小子，你最好也記住這個日子。因為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你會深刻地明白這個日子是多么的重要！呵呵呵，另外你也別想著把我取下來。你根本就辦不到，除非你把你的這條胳膊就此砍下來。否則，今后我還會給你更多的力量，只要付出一點點的痛楚，我就能夠讓你君臨這整個悲傷大陸！）

可惜啊，小乞丐卻依然沒有多么迎合這個血瞳。

在這把劍依然還在喋喋不休的情況下，他的頭干脆地一歪，為明天的活動累計自己的體力。而那血瞳看到這個小乞丐一副沒什么興趣的模樣也是一哼，瞳孔合并化為細線，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可惜啊……

劍拿不下來，就沒有辦法換錢了。

——

當清晨的陽光砸碎在河道上，讓這條布滿了油花和臭水的河面碎裂成片片金光。

馬車過橋，發出的鐵蹄聲沉重地敲擊著橋洞的下方。

帳篷打開，小乞丐的腦袋從里面警惕地探了出來。

下水道的老鼠永遠都不會放松警惕，哪怕是在自己的家附近也絕對不會忘記危險的存在。避免自己才剛剛露面就成為某些鷹蛇的早餐。

確認安全，小乞丐這才抱著女嬰從帳篷中走出。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四周，打定主意之后，邁開腳步走上街道。

“嗚嗚——嗚——”

伴隨著顛簸，小女嬰微微睜開眼睛。翠綠色的目光注意到了正在抱著自己的小乞丐。她吮吸著自己的手指，在瞪大眼睛對著四周張望了片刻之后，突然，開口哭了出來。

正在趕路的小乞丐連忙停下腳步，他皺著眉頭抱起這個小丫頭左右看。但是過不了片刻，一些液體就從襁褓中流淌而出，濕了他一手。

小乞丐的臉色本來就很難看，而看到這些沾了自己滿手的液體之后，他的臉色理所當然地顯得更加陰沉。至于這個哇地一聲哭出來的小丫頭，他則是緊盯著她，走到街角的一個垃圾桶旁，打開垃圾桶蓋子，將這個小丫頭扔了進去，再用蓋子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