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澤低頭沉思良久，或者說心中平衡得失，最后他終于偏向處理竇隗的想法占了上風(fēng)，可要是直接說的話，又有點不近人情的感覺。所以他緩緩開口道：“先生所言，我亦明白。只是竇彪畢竟是吾阿母之弟，吾母族之人。且竇氏一族在氐人中頗有威望，倘若處置不當(dāng)，恐寒了氐人的心，這對我日后統(tǒng)領(lǐng)氐族不利，更何況我還要從氐人中招募蕃軍?！?

司馬澤的這種行為典型的既要當(dāng)又要立牌坊，是很不要臉的行為。可是在這個時代，士人們就吃這套。

杜尹拱手道：“殿下仁厚，然國法在前，如今殿下對國舅徇私而枉法，氐人定然不服，若因私情而廢法，日后何以服眾？望殿下不要因一人，而廢萬人之請！”

“這個……”

杜尹見司馬澤臉上露出猶豫之色，便不再堅持法治竇隗，于是退一步，又勸說道：“殿下可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竇隗知曉此事之嚴重性，主動歸還蜀帛。若其執(zhí)迷不悟，殿下再依法處置！這樣殿下既能維護血脈親情，又可向眾人表明殿下公正無私之心，到那時我想竇氏也不會多說什么？同時也能打擊竇氏兄弟，在氐人中的影響力?！?

司馬澤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后世來的他比誰都實際。再說自己畢竟也算是給了竇隗一次機會，若是他不珍惜的話，就別怪自己了。畢竟在把文虎驅(qū)逐后，竇氏兄弟已然成了氐人首領(lǐng)，其威望已然讓自己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先生所言極是，我這便去與舅父談一談。若他能知錯改錯，我便既往不咎；若他依舊頑固，我也不會因私情而壞了規(guī)矩。”

杜尹見司馬澤心意已決，欣慰道：“殿下英明，如此一來，既能彰顯殿下之仁德，又能維護國法之威嚴?！?

“只要殿下記住，需要利用這個機會，打擊竇氏兄弟在氐人心中的威望，只要竇氏兄弟在氐人中的威望每降低一分，那殿下在氐人心中的份量就會提高一分?！?

“嗯”

司馬澤點點頭起身，望向窗外的氐淘淘氧棉人部族，心中已然有了決斷?；蛘摺Ｕf杜尹的說法，已然讓他心動，畢竟如何身負人心，或者說民心所向，獲得人心是一個統(tǒng)治者必要課程之一。自己現(xiàn)在就是要和竇氏兄弟爭奪在這四千氐人中的威望和話語權(quán)。

當(dāng)然司馬澤也想以這四千氐人為試腳石，試試自己能不能獲得以氐人為代表的中原諸部胡人的認同。畢竟自己日后很多計劃，都離不開胡人。而此時中原地區(qū)有人口2400萬人，其中胡人就有五百萬，這是一個很龐大的人口。

西晉時期漢人歧視胡人，胡人的地位十分低微，堪比牲畜，胡人隨意被殺戮買賣。就是因為民族矛盾很深，也致使八王之亂，以及之后的五胡亂華的時候，胡人瘋狂報復(fù)漢人，致使?jié)h人日后那悲慘的命運。

如今還未到五胡亂華，漢人地位尊嚴，被胡人肆意被踐踏的時候。此時的漢人還是那個高高在上。

自己身為王族，而身上留著胡人的血統(tǒng)，自己的身份地位，天然的就比那些胡人諸部的酋長高很多。只要讓這些胡人認同自己，然后再稍加給予一些尊重，那么自己會不會無形中，被這些胡人認定為共主。

司馬澤一臉信服的說道：“世甫果然是吾之子房！”

“殿下謬言！”杜尹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他急忙擺手拒絕，他要是認可，豈不是要讓殿下造反。

………

望著司馬澤準備起身，看樣子要去找竇氏兄弟。于是杜尹急忙準備阻止，只見他拉住司馬澤，便開口道：“殿下此時不應(yīng)該去找竇隗，免得因此與竇氏兄弟造成矛盾，畢竟布帛剛剛丟失，殿下還未派人清點，這會從而造成，讓竇氏兄弟認為殿下不信任其的印象。若是因此造成殿下與氐族不和的話，就會影響殿下制衡濮陽封國里大族的計劃！”

“嗯？”司馬澤疑惑的看著杜尹。

“殿下！且坐下！”

于是司馬澤便坐了回去。接著喝了一口綠茶，張口就問道：“那我該如何做，既能立威，又能不影響與氐人的關(guān)系！”

“盜取千匹蜀帛的事情，除了殿下與我，以及竇氏兄弟外，便是他們親信手下，其他氐人定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若是殿下貿(mào)然前去詢問的話，竇氏定然矢口否認，還有可能倒打一耙，污蔑殿下誣陷氐人盜竊，若是再乘機挑撥殿下與氐人關(guān)系，從而讓全體氐人認為殿下歧視氐人，讓氐人偏信其言，從而與殿下對立起來，那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這個……”

聽到杜尹的話，司馬澤的眉頭緊鎖，雖然竇氏兄弟兩人是自己的親舅舅，但他不敢賭親情在兩兄弟心中的地位，亦不敢賭在利益面前，人性的選擇。

“那我該如何怎么做，請先生教我？”

思索了一會兒，司馬澤還是沒有任何頭緒，于是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杜尹。

“殿下想要立威，打擊竇氏兄弟兩人在氐人中的威望，就不能因為丟失了千匹蜀帛的事情追究。”

“這是為何，先生剛才不是讓我去追究竇氏盜竊布帛的事情，從而達到打擊竇氏兄弟兩人在氐人中的威望嗎？可現(xiàn)在又怎么阻止我了？”

這下司馬澤被杜尹搞不明白了，這家伙一會兒讓其追究竇隗盜竊布帛的盜竊之責(zé)，一會兒又不讓他不要去找竇隗。

看著遲疑的目光，杜尹解釋道：“我勸殿下追究竇隗盜竊布帛的責(zé)任，就是為了讓殿下明白法度的重要性。讓殿下日后治理封國能夠不徇私枉法，不再破壞法律的準則?，F(xiàn)在殿下已然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就不再堅持讓殿下追責(zé)?！?

“哦！”聽到杜尹這么司馬澤就明白杜尹的意思。他只是借著竇隗盜竊布帛的事情，讓其明白法律的重要性。

見司馬澤明白了自己的用心良苦，杜尹接著說道：“現(xiàn)在打擊竇氏兄弟兩人的威望，就不能用盜竊罪，因為在四千氐人的眼里，這些財物不會落在他們手里。

所以他們也就不會關(guān)心這件事，頂多是事后飯后談資罷了，他們認為殿下這只是殿下和竇氏兄弟兩人之間的私事，所以他們并不會關(guān)心誰最終獲得這千匹蜀帛，殿下就不能利用盜竊布帛的事情來打擊竇氏兄弟兩人的威望。到時候不光不能打擊竇氏兄弟兩人的威望，反而造成殿下與母族之間隔閡，那就得不償失了！”

“多虧先生提醒，不然澤就險些釀下大禍！”聽著杜尹的解釋，司馬澤一臉感激的向杜尹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