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彪和竇隗與司馬澤分別后,兩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在回車隊的路上。
竇隗跟在竇彪身后,心中憤憤不平,邊走邊嘟囔道:“晉國的這些士族,實在是太瞧不起我們氐人了!我好歹也是濮陽國國王的國舅,那個杜尹竟然對我們如此呼來喝去,真是豈有此理!”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感覺自己的額頭猛地撞到了一個硬物上,疼得他“哎喲”一聲叫了出來。他定睛一看,原來自己撞到了竇彪的后背。
竇隗揉著額頭,正想抱怨哥哥怎么突然停下來也不打個招呼,卻見竇彪緩緩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那冰冷的目光,竟然和剛才杜尹的一模一樣。
“大兄!你這是何意?”
見狀,竇隗直接跳了起來,大聲問道。
“哼……”
竇彪冷哼一聲,說道:“我問你,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么對不起殿下的事,才引得那杜尹起了懷疑?”
“怎…么…怎么可能?”竇隗心中有鬼,突然結巴的回答道。
“哼?”
“昨天我們還一起合作謀劃對付那文虎的計劃,而在之前和他相處的時間里,我從的他言行舉止中,知道其并非晉室之中,那些高位士族那樣的目中無人,頗有君子之風。而今僅僅一夜之間,就變成如今這副瞧不起我們模樣,其中必有緣由,而剛才其目光對你多有留意?!备]彪一臉不相信的看著自己的弟弟,弟弟的為人他如何不知。
竇隗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大兄,你竟也這般懷疑我?我對外甥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竇彪眉頭緊皺,目光犀利:“可杜尹的懷疑并非空穴來風,你最好說實話?!?
聽到哥哥這么說,竇隗氣得渾身發抖,大聲辯駁道:“我能有什么事?不過是那杜尹狗眼看人低,故意針對我們氐人罷了!”
竇彪看著竇隗激動的模樣,心中也有些動搖,但杜尹的話又讓他不得不謹慎。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希望你真如你所說的這般,若你真做了對不起殿下的事,休怪我大義滅親?!?
警告了弟弟一下后,竇彪又接著指著竇隗說道:“你是臣,外甥是君,在外人面前,他是你主,你是他臣,希望你不要混淆了上下尊卑!以后不管是不是在我面前,請稱呼為殿下!”
竇隗跺了跺腳,怒道:“大兄,你若再這般不信任我,我竇隗也無話可說!”說罷,他氣沖沖地朝著車隊走去,竇彪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竇彪正欲追上去,這時一名親信匆匆趕來,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竇彪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他快步追上竇隗,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喝道:“還敢嘴硬!你偷盜殿下一千匹蜀帛之事已敗露,你親信都招了!”
此時的竇彪怒目圓睜,手指著竇隗的鼻子,大聲質問道:“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偷了那些財物?”
竇隗原本閃躲的眼神瞬間定住,咬了咬牙,梗著脖子承認道:“沒錯,東西是我拿的。”
竇彪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氣得渾身發抖:“你怎么能干這種事!他可是你親外甥,是你親妹妹的兒子!”
竇隗卻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雙手一攤,滿不在乎道:“哥,這算什么大事啊。咱們可是國舅,拿外甥一點東西,能怎么樣?他日后坐擁濮陽國,也不缺這點玩意兒。再說了要不是我們幫他把文虎趕走了,他還落不下著呢,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拿他千匹蜀帛算是回報!”
竇彪氣得滿臉通紅,上前一步抓住竇隗的衣領,低吼道:“你糊涂??!咱們身為皇親國戚,更該以身作則,你這是給咱們竇家抹黑!”
竇隗則是用力甩開竇彪的手,不屑地哼了一聲:“我看你就是膽小怕事。這個小王能把我怎么樣,他還能不認我這個舅舅?”
竇彪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語重心長地說:“竇隗,你別執迷不悟了。這還沒到封地,你就盜竊殿下的財物了,要是到了封地還得了,你豈不是要篡國。咱們要是不守法度,早晚會招來大禍。你趕快把東西還回去,向殿下請罪,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竇隗卻一臉的不耐煩,他猛地轉過身去,好像對他的兄長說的話完全不感興趣一樣。他隨意地擺了擺手,語氣有些不屑地說道:“好啦好啦,大哥你就別在這里嚇唬我了。我心里有數,不會亂來的。而且,等我們到了濮陽國,他就算沒有我們這幾千人的支持,就憑他那點年紀,怎么可能斗得過那些關東的士族呢?更別說去指揮那些狡猾的官吏了!”
他的兄長顯然對他這種不以為然的態度很不滿意,皺起眉頭說道:“你既然都明白這些道理,那就更應該嚴格遵守法律和紀律,千萬不要給別人留下把柄,免得將來在封地上被人指指點點!亦或者被人以此,獲得攻訐我們的借口!”
“外甥年紀這么小,去了封地,你我兄弟兩人,必然會被委以重任,到時候你我聯手掌控朝政,到那個時候誰敢說什么!”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竇彪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滿是憂慮。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對自己的外甥可是再了解不過了!這孩子的心智簡直異于常人,這一路走來,他耍的那些小手段還少嗎?
就拿每次分發糧食來說吧,他總是親自將糧食分發給每一個族人。而他的那些侍從們呢,則會巧妙地隱藏在族人之中。
每當這時,總會有人帶頭起哄,要么高呼自己的命是殿下救的,從此要誓死效忠殿下;要么就在發糧的時候,讓發糧的侍從大聲嚷嚷,喊著什么吃殿下的糧、穿殿下的衣服、聽殿下的話的口號!要么就是對殿下的仁義活命之恩贊不絕口!總而言之,在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的作用下,殿下在部落里的人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自己。
而且,當時車隊里文虎的實力最為強大時,當他覺得從文虎那里拿不回自己的財物的時候,便果斷的聯系自己。接著又以血緣為紐帶,果斷的聯合自己以及其他氐人部族,一起將文虎驅趕出去。
然而,在成功趕走文虎之后,又為了防止自己的勢力過于龐大,或者說為了防備下一個“文虎”的出現,他竟然將收繳來的鐵鎧全部都鎖了起來,僅僅給了族人一些普通的兵器,甚至連弓箭都沒有發放。
現在也故意不和自己等人親近了,只和杜尹親近,這讓那些和他一同從關中遷移來的其他墻頭草氐人,立馬開始有人和杜尹接觸了,致使本部落人心思動。從昨夜和今天早上,那些人殷勤的幫助杜尹,盤點物資就知道了。
這是殿下故意這么做,目的就是為了平衡,就是為了防止一家獨大。
這么小的年紀就已經知道制衡之道,所以誰真要把他當成小孩,誰都不知道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