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呢。

就像唐灼灼沒想到自己的命運會在某一天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樣，蘇耀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因為對姐姐蘇雨棠的愧疚而噩夢纏身到生出幻覺的程度。

他瘋了似的撕扯，大吼大叫卻又詞不成句。

“不是我——！我沒有——！”

“是他們偏心——！”

“為什么來找我、為什么是我——！”

記憶里被曾三等人按在地上砍殺的尸體好像都變成了蘇雨棠的模樣，戒斷反應的幻覺和噩夢中的影像仿若就在眼前，蘇耀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實，竟是一腳踹在了蘇爸的肚子上。

一年多來越發白胖的蘇爸疊著蘇媽，一并摔成了一堆，再多的父愛母愛也沒轍，終于還是掏出繩子把兒子捆了起來，強制喂了藥，蘇耀祖這才沉沉睡去。

只是不知道他在夢里又會看到什么。

還算嶄新的房子里沉默許久，才又響起一聲大哭：“……造孽啊、造孽啊！”

門外。

聽到這聲音的鄰居掏出個塑料袋，示意唐灼灼把瓜子殼丟進來，一臉尋常：“就到這了，今晚上應該不會吵耳朵。”

唐灼灼把瓜子殼丟進去，掏出一片濕紙巾遞給鄰居，“他們家一直這么吵嗎？”

“那倒也不是。”

鄰居回憶，“也就一個星期前吧，之前就只是嗷嗷亂叫……嗐，要我說有這種鄰居才真是造孽，要不是沒錢我立馬搬走。”

一個星期前……

唐灼灼若有所思，這不是陽紙村曾三一行人被抓的時候嗎？

林警官大公無私，但她從小卷毛那里拿到了陸懸洲的聯系方式，果不其然這位表面非常熱愛工作、品性優秀的小陸老師很輕易就把調查進度告訴她了。

——順帶溫和慫恿她下次遇到這種事可以直接把人殺了毀尸滅跡，這樣他的工作也少一些，唐灼灼假裝沒看懂。

案件調查得很順利。

陽紙村人辦事并不多么天衣無縫，她翻出來的那些證據和后續的調查結果足以證明死者是在陽紙村、被那些兇器所殺，雖然陽紙村年輕一輩的父母爺奶紛紛站出來頂罪，但十來個年輕人，總有人心理素質不夠好的。

陸懸洲一語帶過他的工作，只說有人認罪之后攀咬其他人，最終把蘇耀祖也攀咬了下來。

結果把人帶過來審訊發現蘇耀祖就是個廢物，曾三為了把村里的青年都變成共犯才把蘇耀祖算上，可蘇耀祖哭天喊地褲子都拽掉了，連刀都不敢拿。

現在看來，不只是連刀都不敢拿，還留下了心理陰影……

再往前推一推，該不會嗑藥都是因為承受不住壓力吧？

“妹妹，你還有啥想知道的不？”

鄰居離開前殷殷期盼，“來我家嘮嘮啊？這都飯點了，你還沒吃呢吧？”

確實沒吃。

但飯點上人家里吃飯也太冒昧了，而且晚上可能蘇家還要大吵大鬧一番，鄰居姐姐想要睡個好覺的愿望恐怕是不能了……

心虛的唐灼灼婉拒的語調都柔軟了些，讓鄰居更加依依不舍，又是一番拉扯。

略有些狼狽地逃出小區，她腹中空空，繞到了附近的夜市。

然后和在燒烤攤揮汗如雨烤串的彩毛們對上了視線：“……是帥哥！”

唐灼灼：“……”

等等，既然彩毛在，那唐嘉樹……

“誒？jie——哥，你怎么來了？”

唐嘉樹從攤位下唰的冒頭，手里還拿著沒串完的串，一臉欣喜又強壓下去的表情，別扭地自說自話，“是來看我的嗎？不要擔心，我有錢吃飯也有地方住的！”

唐灼灼：“……”

誰擔心你了？就問。

最終還是在燒烤攤坐下了，彩毛們殷勤地上菜，黃毛唐嘉樹老老實實當拆串小弟——因為他姐不喜歡擼串，喜歡用筷子吃。

在唐灼灼救下唐嘉樹后，黃毛弟弟改過自新，除了去抓自家兄弟也改過自新、偷偷摸摸帶上姐姐落下的長卷假發偽裝一番去看望媽媽外，當然也詳細了解了一番家里的情況，了解途徑為：金長安以及舅舅。

也就知道了唐灼灼賣房是為了給媽媽治病，而他們的垃圾爹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堆債務，他姐才不得不剪掉頭發躲著左青龍那些混黑的壞蛋。

所以他現在堪稱洗心革面。

唐灼灼吃了點燒烤，看著推到眼前的、唐嘉樹這段時間攢下來的錢，無語：“……給我？”

唐嘉樹：“我聽說大學學費超級貴！”

唐灼灼：“哦。”

她乜了眼滿臉肉痛的少年，還真收下了那筆錢，“這么點錢哪里夠花？”

唐嘉樹：“……”

唐嘉樹的臉騰一下紅了，他、他以前也是這么跟媽說話的。

看著滿臉羞愧的蠢弟弟，唐灼灼嚼著雞脆骨，沒有再陰陽怪氣。

也還成吧。

她想起唐嘉樹改過自新后得到的劇情碎片里，除了秀兒為她赴死的片段外，還有斷了幾根手指的唐嘉樹得知她為救他做了什么之后一夜之間變了個人的模樣。

從愚蠢又自我，變成了沒有道德沒有法律只有姐姐的反派小炮灰，和惡毒女配版唐灼灼狼狽為奸。

嗯……

唐灼灼微微瞇眼，打量了唐嘉樹的黃毛、沒買新的所以還是精神小伙的衣服，“嘉樹。”

唐嘉樹悚然一驚：？！

他壓低聲音，“姐，要不你還是叫我全名吧……”

唐灼灼：“……”

她一巴掌拍在蠢弟弟后腦勺，看唐嘉樹露出‘這才正常’的表情，咬牙記了一仇。

索性直接命令道：“等會那個小區，會有一對中年夫妻出來散步，你們這樣……”她吧啦吧啦吩咐了一堆，拿走唐嘉樹的手機，給他轉了兩千塊，“懂？”

唐嘉樹美滋滋重新加上了姐姐的好友，用力點頭：“懂！”

……

晚上八點，哭得精疲力盡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沒心思做飯的蘇家父母出了小區，打算前往半條街外的小炒店隨便吃點，結果繞路時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喂！沒長眼睛啊？！”

七彩頭發的精神小伙一臉混的表情，為首的吊著牙簽，看他們一眼，對身后人大聲嘲笑道：“喲，這不是賣了女兒換大房子的那家人嗎？”

“哇，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看稀奇咯！”

“……”

蘇家父母被圍觀群眾和精神小伙堵在路邊，羞憤交加的時候，蘇家大紅色的地墊憑空翹起一個角，一根鑰匙像是被透明人拿起，吱嘎打開了門。

熟睡的蘇耀祖背后一寒，莫名打了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