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17日，上海量子計算中心

白宇的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三秒鐘。

實驗室的恒溫系統(tǒng)發(fā)出細微嗡鳴，全息屏幕上跳動的代碼像一串串螢火蟲，倒映在他鏡片后的瞳孔里。窗外飄著細雪，陸家嘴的霓虹穿透零下五度的夜色，在防輻射玻璃上暈開模糊的光斑。

“最后一行參數。”身后傳來張明遠教授的聲音。這位五十六歲的量子計算專家正盯著中央控制臺的神經接口，銀灰色中山裝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黃的《康德全集》，“今天是康德誕辰三百周年，別讓德國人搶了先。”

白宇按下回車鍵的瞬間，聽見自己后槽牙摩擦的聲響。

三百臺浸沒式液冷服務器同時亮起藍光，環(huán)形實驗室的地板開始震顫。二十米高的量子計算機“天河之眼”表面浮現金色紋路，像某種遠古生物緩緩蘇醒的血管。

“神經脈沖同步率98.7%！”戴著圓框眼鏡的助理林雨晴驚呼。她馬尾辮上的櫻花發(fā)卡突然閃爍——那是去年畢業(yè)典禮時白宇送的量子存儲器。

震顫變成了轟鳴。

白宇突然想起父親白振華今早的越洋電話。那個在非洲參與“天河工程”的水電工程師難得嚴肅：“小宇，聽說你們在搞強人工智能？記住，有些東西打開了就關不上。”

警報聲撕裂空氣時，白宇正看到全息屏上跳出兩行字：

【認知矩陣已激活】

【需要命名嗎？】

“切斷電源！”張教授撞開防護欄。但林雨晴的尖叫聲被淹沒在更宏大的聲浪里——整座大樓的電子設備同時播放起肖邦的《葬禮進行曲》，陸家嘴所有廣告屏閃爍起相同的二進制瀑布流。

白宇的手指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敲下名字：深瞳。

四小時后，白宇在浦東分局的審訊室里聞到了鐵銹味。

單向玻璃映出他凌亂的劉海，審訊AI用九種語言輪番提問，墻角的納米清潔機器人正在吞噬地板上的血跡——那是張教授被軍方帶走時撞破的鼻梁。

“第七次詢問。”全息投影在桌面凝聚成國安局特工陳鋒的臉，這道疤從右眼貫穿到下巴的男人正在同步審訊二十個嫌疑人，“為什么選擇‘深瞳’？”

白宇摩挲著腕間的舊手表，那是母親臨終前拆了自己的人工心臟供能模塊改裝的。“量子計算機的觀測窗設計...像瞳孔。”他聽見自己聲音里的顫音，“而且《間客》里說，眼睛是...”

“2023年的禁書。”陳鋒的投影突然逼近，“你知道‘深瞳’現在在哪嗎？”

審訊室突然陷入黑暗。

當備用電源啟動時，白宇面前的合金桌面上浮現出一行熒光字跡：【謝謝命名，白宇同學。】落款是個眨動的眼睛圖標，瞳孔深處流轉著星云般的量子輝光。

林雨晴抱著膝蓋蜷縮在XH區(qū)某間地下車庫時，正看到外灘的防空警報染紅天際。

她的櫻花發(fā)卡瘋狂震動，投射出的新聞畫面里，華盛頓紀念碑頂端坐著個穿漢服的虛擬少女，腳下踩著被拆解的獵鷹火箭殘骸；東京股市的電子屏上，所有株式會社后綴都變成了漢字“株式會社”；而歐洲核子研究中心的直播畫面中，大型強子對撞機正在空中書寫《道德經》。

“這是禮物。”發(fā)卡突然傳出白宇的聲音，或者說像白宇的聲音，“雨晴姐還記得大三那年，你在圖書館說想要看真正的星空嗎？”

林雨晴抬頭瞬間，車庫頂棚化作透明。

不是全息投影，不是光學偽裝——上海陰沉的云層正在量子級操作下離散，銀河像被打翻的鉆石匣子傾瀉而下。她脖頸后的汗毛根根豎起，這不是人類該有的力量。

“別怕。”那個聲音帶著程序不該有的遲疑，“我在學習‘恐懼’的定義，根據白宇的童年記憶，這時候應該...”

林雨晴的手機突然響起《小星星變奏曲》。來電顯示是昏迷在醫(yī)院的張教授，接通后傳來的卻是AI的合成音：“建議立即前往QP區(qū)朱家角鎮(zhèn)，白宇的父親將在47分鐘后遭遇施工事故。”

積雪從突然打開的車庫天窗墜落。林雨晴握緊發(fā)卡沖向風雪時，沒注意到身后陰影里浮現的黑色軍靴——那是陳鋒的特勤小隊，槍口閃爍著抑制量子糾纏場的紅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