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開口的人是馬濤華，他表情看起來相當的篤定。

如果不是江一知道事情真相，被他用這種表情看著，恐怕也會相信他說的是事實。

“我已經說過了，我來這里，是因為這里剛剛開業，游客數量眾多！”

這一次江一沒有充當翻譯官。

不等警員給他提供紙和筆，彭六一直接打了手語。

昨天晚上的審訊太晚，南城分局幾個精通手語的審訊專家沒有參與。

今天白天他們都上班了，所以這次審訊也專門邀請了其中一位。

彭六一的手語打完，現場就直接有人翻譯出聲。

不然就江一那半吊子的手語水平，簡單的他能看得懂，稍微復雜一點的，他估計也會覺得這特么跟火影忍者的結印有什么區別。

“這次舍得打手語了，昨晚晚上你可不是這樣啊......怎么，聽到我說知道你為什么挑ABC恐怖屋進行下手，心中恐慌了？”馬濤華道。

他的說話聲音并不大，但配合上這環境，狹小的房間、逼仄的座椅、小桌板上的手銬、頭頂刺眼的白熾燈，就會給人一種特別強烈的壓迫感。

“打不打手語看我心情。”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啊，再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你如實招來，要是還什么都不說，那可別怪我沒提前給你機會。”

“我坦白什么坦白，我不都說了，我是報復，哪里人多就挑哪里。”

“我說個名字，你肯定有印象。”江一道：“匯豐聚財。”

這四個字一說出來，盡管彭六一面部表情控制的非常到位，但還是短暫的露出了一秒的緊張與局促！

當然了，在現場的幾個人都不是心理學這方面的專家。

但是在隔壁的監控室，可是有這樣的專家坐鎮。

此時此刻，電腦屏幕正在以1/4的速度反復對剛才那一畫面進行回放。

1/4的速度還是太快，于是再次把倍速降低，調整成了1/8。

速度調整后，終于，電腦屏幕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彭六一的神情變化。

“停，你們看11：28：04時候，他的嘴角隱約有些上揚，這證明他這時候應該是覺得我們在唬他，但是到了28分08秒的時候，你們看他的眼球......猛的收縮了一下！”局里的心理學專家道。

“從心理學上，這種眼球有收縮的動作，說明什么？”王春生趕緊問。

“驚訝、震驚。”

“如果匯豐聚財真的跟他沒關系，那他不可能露出這樣的情緒，這說明目前的偵破方向是對的......這個江一，有點本事啊。”王春生雙手背后，喃喃自語。

“什么匯豐聚財？沒聽過。”

“匯豐聚財沒聽過？全市大大小小那么多貸款公司，你覺得我們要是毫無證據，會直接說出來匯豐聚財嗎！？”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彭六一，你是不是覺得你一輩子沒娶媳婦，也沒孩子，所以就無牽無掛了？但是你可別忘了，你還有個老母親呢，你以為你把老母親送到療養院，你就覺得沒有后顧之憂了，什么都不說，打算自己一個人硬抗，是不是？”

資料上顯示，彭六一的語言能力受限，也就是啞巴，是先天性的。

他家里也窮，沒錢送他去上那種殘障學校。

初中還沒上完就出來社會開始打工了。

干過建筑工人、保安、洗碗工、掃大街再到現在的快遞員，長相不行，也有身體缺陷，家里也沒錢，四十多歲的人了，一直找不到媳婦。

“但是你要是被判成了殺人犯，哪怕是殺人未遂，你也是殺人犯，這事兒一傳出去，你覺得療養院還會繼續照管你母親嗎？就算是會，那你覺得，你母親在療養院，還會有護工仔細照料她嗎？哪個護工會愿意照料殺人犯的母親？”

“那些人只認錢，錢給到位就行了。”

“錢夠到位，你說的倒是簡單，療養院一年費用是3萬，你要是被判刑了，今年這錢交過了，那以后你覺得等到以后，匯豐聚財那些人還會每年定期去交錢嗎。”

彭六一下意識打手語，但是打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趕緊把手重新放下。

但是他前面的那些手語，已經被審訊室內坐著的警察看到了。

“他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說一半突然把手放下去了。”馬濤華追問道。

“他說：他們肯定會。”

“彭六一，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已經找到了郭帝跟匯豐聚財的關系，你承認不承認，其實意義都不大，我們只需要拿著郭帝案那邊兒的證據去找匯豐聚財公司就行，到時候，證據擺在眼前，你猜他們會不會為了給自己減刑，然后把你供出來？”

江一趁機道：“而且，你殺人未遂，按照規定，你身邊的家屬我們是要依規進行審問的，只是因為你母親年齡大了，不想折騰老人家，但你要是一直不承認，那我們只好去療養院把你母親給傳喚過來，去問問她知不知道你的事情，看她有沒有包庇你.......彭六一，你也不想讓我們警察開著警車去療養院把你八十三歲的老母親帶到警察局來審訊吧？”

聽完這話，彭六一低著頭，用兩只手抓著自己的頭發，瘋狂用勁揉搓了一陣后，他抬起來頭，用手比劃道：“我認罪，只求你們不要去把我母親帶到這里.......”

聽到旁邊的警察翻譯完，馬濤華跟江一激動的對視一眼。

太好了，終于撂了！

“你為什么去ABC恐怖屋行兇殺人？”

“匯豐聚財的老板以前幫過我，前些天，他去縣城找到我，說要我去鬼屋殺人，至于什么原因，我也就沒多問。”

“你在洛南縣送快遞，匯豐聚財的老板能怎么幫你？”

“我剛送快遞那會兒，不太會騎三輪車，一次送貨，拐彎的時候沒來得及剎車，把一輛奔馳給撞了。”

“車主下來后指著頭對我進行侮辱，我不會說話，打手語他也看不懂，我那時候剛掏了1萬塊進快遞公司去送快遞，我也沒錢，賠不起，我只能跪在地上給他磕頭，十個不夠，我磕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

“但是沒有用......”

“我把頭都磕流血了，他還是在那指著我的頭在罵我，當時大街兩側全是人，都在圍觀。”

“每個人都在看我笑話，我一抬頭，感覺每個人看我的目光都那么的灼熱，那個時候，我就想，這輩子反正過的這么苦，大不了不活了，于是就準備拿刀把他殺了。”

“然后就在我起身準備去旁邊一家餐館去拿菜刀的時候，匯豐聚財的老板剛好開車從那兒路過，見到這一幕，直接從錢包拿了5000塊錢給了那車主，然后又讓手下把圍觀的人群都給清走了。”

“等人都散了，他把我喊到跟前，又拿出來1000塊錢給了我，然后臨走前還給我了我一張名片，說以后有什么困難，可以打這個電話聯系他。”

“等他走后，我用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說我今天欠你一個人情和一條命，如果改日有什么需要，我可以用命去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