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戰虎口震得發麻,七星刀鞘震顫著指向西營方向。
遠處傳來鐵器傾倒的轟鳴聲,三十輛武剛車在塵土中若隱若現,車軸縫隙滲出的黑油正沿著夯土地蔓延。
“取火鐮!“陳敢突然暴喝,狼牙棒砸碎輜重營木柵。
飛濺的木屑中,數十個陶罐應聲而碎,辛辣的波斯火酒氣味沖天而起。
西涼鐵騎的號角恰在此時撕裂長空。
朱雋的玄甲軍如黑潮漫過山丘,八牛弩射出的火箭在空中劃出猩紅軌跡。
馬戰反手斬斷拴馬樁,戰馬嘶鳴著撞向武剛車陣。
七星刀出鞘的剎那,刀背精準磕在陳敢揚起的火鐮上。
轟——
火龍順著火酒與猛火油交織的溪流騰空而起,三十輛武剛車化作烈焰長城。
沖在最前的西涼重騎收勢不及,鐵甲在火海中發出烙鐵入水的刺響。
馬戰縱馬躍過火墻,刀光劈開濃煙,將掛著火苗的漢軍校尉連人帶甲斬成兩段。
“蒼天已死!“劉辟的睚眥鐵戟挑著三顆首級,在火墻上撕開缺口。
潰散的黃巾軍看到大旗不倒,竟又嚎叫著折返沖殺。
馬戰耳畔突然響起破風聲,七星刀回旋格擋,精鐵箭簇在刀刃上擦出流星般的火花。
三里外的土坡上,袁紹紫金兜鍪下的鷹目微瞇:“好個黃巾賊酋。“他抬腳碾碎跌落腳邊的斷箭,鑲玉劍柄重重磕在戰車扶手上。
八百先登死士的玄鐵重盾轟然落地,將正在圍殺殘兵的朱雋部曲生生截斷。
戰場中央頓時裂出詭異空地。
馬戰抹去糊住眼簾的血痂,七星刀尖突然傳來異樣震顫。
五名赤幘漢軍結成奇陣,刀盾縫隙間隱現墨色符箓。
當先者鐵面覆臉,雙刀交錯時竟有梵音嗡鳴。
“太平要術殘頁?“馬戰瞳孔驟縮,想起劉妍配藥時閃過的金芒。
刀勢陡然化作綿密春雨,七星刃沿著符箓紋路游走,在鐵面人驚駭目光中挑飛其護心鏡。
懷中的天書殘頁尚未落地,已被刀風卷入馬戰袖中。
東南角突然爆發出山崩般的喊殺。
管亥的狼牙鐵騎撞破本陣柵欄,趙弘的蛇矛卻始終懸在輜重營上空。
馬戰瞥見劉辟鐵戟上的暗記轉向,當即勒馬長嘯:“陳敢!
開兌位地門!“
巨漢聞言狂笑,狼牙棒砸向燒得通紅的武剛車軸。
地底傳來悶雷滾動聲,事先埋設的太平道引雷符轟然炸響。
十丈火柱破土沖天,將管亥前鋒騎兵掀上高空。
煙塵未散,袁紹戰車已碾過焦土。
鑲玉長劍遙指馬戰:“此獠頭顱值千金!“話音未落,朱雋的玄甲輕騎突然斜插而入,與先登死士的盾陣轟然相撞。
兩支漢軍竟為爭功自相踐踏,黃巾殘兵趁機從裂縫中涌出。
夕陽沉入汜水時,馬戰按住肋下深可見骨的箭創。
七星刀插在尸堆上微微發燙,刀身映出西南天際的貪狼星。
他忽然想起劉妍配藥時顫抖的指尖,那抹金芒與懷中天書殘頁正在袖中隱隱共鳴。
血染的旌旗在晚風中獵獵作響,馬戰未曾看見十里外的山崗上,素衣少女正將染金的藥粉撒入銅鼎。
劉妍腕間玉鐲映著殘陽,竟與天書殘頁泛起相同紋路。
她望著戰場上此起彼伏的火光,忽然咬破指尖在鼎沿畫下血色卦象。
汜水河畔的血霧尚未散盡,劉妍腕間的玉鐲突然迸出刺目金芒。
銅鼎中沸騰的藥汁翻涌出北斗七星紋路,血色卦象在鼎沿扭曲成蝌蚪狀的篆文。
她猛地咬破舌尖,將混著金粉的鮮血噴在青銅羅盤上。
戰場東側驟然卷起腥風。
馬戰策馬踏過燃燒的武剛車殘骸,七星刀掠過朱雋軍旗的瞬間,刀刃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刺痛。
遠處本陣傳來凄厲的鷹唳,十二只赤羽獵鷹盤旋著組成陰陽魚圖案,竟將西沉的殘陽逼退三寸。
“兌位三轉!“馬戰厲聲暴喝,刀鋒劃開濃稠的硝煙。
潰散的黃巾軍突然如棋盤落子般錯位疾奔,陳敢的狼牙棒掃斷三根拴馬樁,數十匹驚馬嘶鳴著撞向玄甲軍側翼。
劉辟的睚眥鐵戟凌空劈下,將朱雋的帥旗連同掌旗官斬成兩段。
西南天際的貪狼星突然大放紫光。
正在潰退的漢軍陣中,五名赤幘武士突然扯去甲胄。
他們裸露的胸膛上浮現血色星圖,手中環首刀燃起幽藍鬼火。
馬戰瞳孔中金芒暴漲,七星刀橫削豎劈間竟帶出二十八星宿軌跡,刀鋒過處,星圖武士的兵刃寸寸崩裂。
“蒼天當死!“黃巾殘兵齊聲怒吼,染血的額帶在暮色中翻卷如云。
劉辟鐵戟挑起朱雋的紫金兜鍪,正要擲向本陣,耳畔突然響起破空尖嘯。
三支刻著“袁“字的鑌鐵箭呈品字形射來,將他手中鐵戟震得嗡嗡作響。
十里外的山崗上,劉妍面前的青銅鼎轟然炸裂。
她踉蹌著扶住染血的旌旗桿,腕間玉鐲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藥粉與血水混合的汁液順著旗桿滲入地脈,戰場中央突然隆起七座黃土堆,隱約擺成北斗吞狼之勢。
馬戰肋下的箭創突然迸出金芒。
他反手劈飛偷襲的漢軍都尉,七星刀順勢插入地面。
地脈中沉睡的太平道秘符被鮮血喚醒,三十六個黃巾力士的虛影破土而出,手持雷電凝成的長戈橫掃戰場。
朱雋的玄甲輕騎終于開始潰散。
“豎子敢爾!“袁紹鑲玉長劍重重斬在車轅上,八百先登死士突然棄盾后撤。
他們從背后取下三尺長的鐵匣,機括轉動聲如蝗群振翅。
馬戰心頭警兆大作,七星刀橫拍陳敢后背:“臥倒!“
暴雨般的牛毛細針覆蓋戰場。
正在追擊的黃巾軍成片倒下,針尖泛著的靛藍色澤分明淬了遼東寒毒。
劉辟怒吼著擲出鐵戟,卻被管亥的狼牙槊半空截下。
兩支漢軍竟在此刻默契地讓出通道,任由黃巾殘兵暴露在鐵匣弩機之下。
馬戰翻滾著躲進武剛車殘骸,七星刀背映出西南山崗的異象。
貪狼星紫光籠罩處,素衣少女正將染血的羅盤按進土中。
他忽然明悟般扯下額帶,蘸著傷口金血畫出三道太平清領符。
“震位雷動!“染血符箓拍在地面的剎那,三十六個黃巾力士虛影齊齊咆哮。
他們手中的雷電長戈擲向天際,竟引動烏云中蟄伏的春雷。
碗口粗的紫電劈在袁紹戰車前,將鑲玉劍柄熔成赤紅鐵水。
戰場突然陷入死寂。
朱雋的殘軍趁著雷暴倉皇北遁,袁紹的先登死士卻反常地開始收縮陣型。
馬戰拄刀起身時,忽然瞥見東北密林中驚起的寒鴉——那些鳥兒飛遁的軌跡,分明繞著某處看不見的殺氣旋渦。
劉妍腕間的玉鐲終于完全碎裂。
她跪坐在龜裂的銅鼎前,看著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大兇“的巽位。
染血的指尖顫抖著摸向發間木簪,那是昨夜替馬戰包扎時偷偷藏起的半截斷箭。
“馬大哥...“少女將木簪刺入掌心,鮮血滴在破碎的玉鐲上,“巽位生門已絕,這是唯一的...“話音未落,西南山崗突然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鳴。
二十架樓櫓戰車撞破松柏林,車頂飄揚的“袁“字大旗刺得人眼眶生疼。
馬戰抹去嘴角血沫,七星刀指向開始合圍的先登死士。
他身后幸存的黃巾軍不足三百,每個人臉上都映著樓櫓戰車投下的陰影。
陳敢的狼牙棒已經崩出七道裂痕,卻仍咧著嘴大笑:“痛快!
這趟沒白跟馬大哥闖...“
驚變陡生。
東南方向突然升起三枚血色響箭,正在合圍的袁紹軍陣出現剎那凝滯。
馬戰耳廓微動,捕捉到五里外傳來的特殊馬蹄聲——那是西涼重騎獨有的鐵掌踏地聲,混雜著某種熟悉的鎖鏈摩擦響動。
劉辟突然按住馬戰肩膀:“看袁本初的帥旗!“
鑲金邊的“袁“字大旗正在緩緩轉向,八百先登死士的玄鐵重盾突然朝外翻轉,露出淬毒的三棱槍尖。
更遠處的山坡上,朱雋敗退的玄甲軍竟也調轉馬頭,與袁紹軍形成犄角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