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第二項目標,高淵想要讓劉備獲得天子的召見,破局的關(guān)鍵就在何苗這人身上。
何苗這個人,沒辦法用簡單的“騎墻派”來形容。
與他那位“名義上”的兄長何進一樣,單單這層外戚的身份,何苗就肯定要被天下士人架在燒火架上烤。
漢靈帝尚且在位之時,朝堂整體局勢還算穩(wěn)定。他也可以靠著自己妹妹這層關(guān)系,躲在劉宏這棵大樹后面。
漢靈帝一死,看似何太后與何苗這對兄妹獲得了最大的利益,掌握了天下最大的權(quán)柄,實際上也將他們推向了前臺,要直面天下士人的集體攻伐。
這是一個幾乎無解的死局。
主少國疑,國之大忌,尤其是在天下動蕩不堪的大局勢之下。
唯一解就是新任天子雄才大略,能夠迅速成長起來,重新成為一顆能夠為其遮風避雨的大樹。
可惜,何氏兄妹顯然沒有這個機會。
尤其是自何父亡故之后,何進與何苗兄妹三人,雙方的血脈親情唯一的紐帶也隨之斷裂。
何苗、何太后與何氏小妹,有著在舞陽君這位同生親母,四人組成了新的血脈、利益共同體。因為養(yǎng)子娶了何氏小妹,中常侍張讓自然也順理成章的成為這個新團體中的一員。
何進這位原本的何家嫡長子,反而成為了實際上的“庶出子”。
這也是促使他們走向分裂的重要原因。
這個道理,以何進的智商看不出來。
但是同樣作為家族“庶出子”的袁紹,可以輕而易舉的看清楚。
歷史已經(jīng)證明,袁紹瞄準了這道裂痕,在何進耳邊拼命拱火,慫恿他徹底鏟除閹黨。
何進這個蠢貨雖然性格優(yōu)柔寡斷,但是對于袁紹的話,還真他娘的聽進去了一些,甚至還跑到皇宮里,與他的“血親”妹妹何太后,以及“血親”弟弟何苗進行過鏟除閹黨的商議!
唯一能給出的解釋就是:何進顯然沒有看清楚當前的“親疏關(guān)系”。相較于親家張讓來說,他這位“嫡長大兄”,已然被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及母親聯(lián)手拋棄了。
這也就是何進敗亡的最大原因。若是他能早些看清這層關(guān)系,也不至于每次都堂而皇之的出入宮廷,最終落得個身死梟首的下場。
曹操那句“沐猴而冠帶,智小而謀疆”就是對何進最好的評價。
至于何苗,畢竟跟何進是一家人。僅剩的那點小聰明全用在“獨善其身”上邊了,也是必死無疑的份。
高淵并沒有想著伸手拉一把何苗,只是想借著他的手,給身處皇宮的那位大宦官張讓遞一封信。
原本他還想著走張讓養(yǎng)子,太醫(yī)令張奉這條門路。
只是在張奉府邸門口逛了一圈,他就立馬放棄了這個想法。
倒不是因為門口車水馬龍又或者門可羅雀,只是突然想到歷史記載好像這人很喜歡喝酒,而且喝完酒還喜歡酒瘋,風險實在太大。
......
入夜,直到了城門馬上落鑰,馬上開始宵禁的時間點,孫乾才從大將軍府中匆匆趕回,然后帶回來兩個不算太好的消息。
“天子和太后想要將此事拿到朝堂上與諸位大臣詳談?”
高淵甫一聽聞這個消息,立馬從胡床上跳將起來,一臉難以置信,“天子年幼不諳世故,暫且不計。這個何太后難不成二十年宮斗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也是個蠢貨?”
“先生莫要心急,聽我細細說來。”
孫乾撇下耳杯,一把將高淵拉回到席間,笑呵呵道:
“上次入大將軍府之時,乾便用言語點撥過何進。金礦之事,必然不可說與外人聽。”
“何進雖然智慮短淺,但是這番話也是聽進去了的。所以,當太后有意將此事說與朝堂諸臣之時,何進也是苦勸一番,最終還是令太后斷了這份心思。”
“便是方才在府邸之中,那何進余怒未消,哪怕在我面前,仍是對太后大有怨言。”
何太后這是還沒有對士族死心,想要用發(fā)現(xiàn)金礦這等“地生祥瑞”來給自己的親兒子劉辯貼金,以求獲得滿朝士大夫的鼎力支持?
高淵仔細思索一番,發(fā)現(xiàn)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什么其他能夠解釋得通的理由了。
只不過單靠何進這位“兄長”的份量,顯然不足以說動何太后。之所以能使她改變主意,應(yīng)該是張讓這位內(nèi)宮近臣出了大力氣。
轉(zhuǎn)念一想,這份功勞自己已經(jīng)幫著劉備先占住了,至于日后誰會得知消息,會否開礦取金,其實都不重要。
這座金礦若是真那么容易采掘,就不需要等到八百年后的宋朝時期才動手了。
“那,何進可否對你說過,天子與太后,是否有意召見玄德公?”
“這...”
孫乾拈著胡須嘆了口氣,“乾以言語試探過。聽何進的意思是,天子確實對主公頗有興趣,有意宣召主公入宮一見。只是...被何太后以‘宮中多有女眷,不宜接見外臣’的理由攔了下來。”
“而且,何進也不愿意令我主入宮,面見天子。”
這個結(jié)果倒也不算意料之外,高淵點點頭,繼而問道關(guān)鍵的地方:
“那揚州牧一職,可曾確定下來?”
“唉!”
孫乾再次長嘆一口氣,臉色有些苦悶,“聽何進的意思,太后有意封我主為揚州刺史,至于州牧,恐怕還要等何進明日入宮之后,再行與太后商議。”
這一家子...還真他娘的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三個都是優(yōu)柔寡斷的!
高淵倒也能理解。何太后之所以不答應(yīng)何進表劉備為揚州牧,無非就是這對兄妹之間的關(guān)系已然出現(xiàn)裂痕。
何太后雖然對于劉備向她獻上金礦表示很滿意,但是礙于走的何進這條門路,讓她擔心劉備已經(jīng)投效何進,日后便是做了揚州牧,也只是增加了何進手中的實力。
對于她這位當朝太后,以及她的皇帝兒子,劉辯來說,既有利又有弊。所以才使得何太后一時無法作出決定,需要聯(lián)絡(luò)何苗、舞陽君以及張讓這群真正的心腹仔細商議一番。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等待子龍送回消息了。”
“子龍?”
孫乾、簡雍二人還沒了解白天發(fā)生的事情,高淵便趁此為兩人講述了一遍。
“先生派子龍盯著何苗的部曲,莫非是想攔截其手中的機要密信,逼迫何苗幫我等聯(lián)絡(luò)宮中?”
簡雍想了想,做出了一個看起來風險較大的猜測。
“何苗生性膽小怕事,便是將他的部曲截下,恐怕也只會直接跑到宮里,向他的生母舞陽君求助,根本沒膽子為我等做事。”
高淵撇撇嘴,對于何苗一臉不屑。
“那先生所為為何?”
“他若是與宮中有著書信往來,自然需要有宮里的人將信件取回,只要順著這條線找到那位宮人,自然便可以就此聯(lián)系上那位中常侍,何太后的姻親,張讓。”
想要促成劉備見到天子,還得要跟張讓這種久居深宮的聰明人對上話。
而且還是自知深陷死局的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