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傾時分，斜陽化作鎏金熔巖，從洞穴頂部的天然缺口傾瀉而下。洞頂垂落的鐘乳石接住這捧天光，將棱角分明的影子投射在苔衣斑駁的石壁。

兩人坐于這投下的光線前，“你能給我講講你剛才那個游戲嗎？”云霜率先打破沉默，她雙手撐著下巴，平靜地望著不遠處的光影。

他們已經(jīng)在洞穴內(nèi)冥思苦想了許久，但仍未找到逃脫之法。用復(fù)生號角復(fù)活厲蒼穹？萬萬不可！云霜之前殺死厲蒼穹都還是靠著偷襲才能殺死他。一旦厲蒼穹復(fù)活，用全力逃跑，云霜和李奇思二人如何追趕得上？一旦他逃脫至復(fù)生谷外，憑借四重境中期的實力，兩人就算加起來，無論如何也不是他的對手。

“其實沒有什么，你可以理解為是我在強迫你選擇，如果你第一次選對了，我不會繼續(xù)讓你選，但如果你第一次選錯了，我就會用言語讓你不自覺地選出正確答案。”李奇思開口說道，他并不想把問題弄復(fù)雜。而且即便解釋清楚，他也并非完全按照游戲規(guī)則。

自從云霜展現(xiàn)出兇橫果斷的一面后，李奇思與她相處時便感到一絲不自在。但隨著這一問一答，他也漸漸放松下來。以前的她又回來了。

“哦。”云霜應(yīng)了一句，并沒有太感興趣。

“對了，我剛才想到了一個有趣的問題。”

“什么問題？”

“這是一個在我們那邊叫做‘電車難題’的問題，簡單來講，就是說如果你眼前有一個機關(guān)，按下后，你心愛之人便能活下去，但是需要犧牲其他許多無辜者的生命；如果不按，你心愛之人就會死去，你會按下嗎？”

云霜的眼神中開始出現(xiàn)一絲遲疑，如同平靜的湖面中落入了一顆石子，激起陣陣漣漪。

“那你呢？你會按下嗎？”云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先回答，我再告訴你我的答案。”

“好，我會！那你呢？”

“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早已有答案，而且從未變過。但是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李奇思并沒有立刻告訴云霜自己的答案。

“哼，無聊。”云霜感覺沐辰只是在耍自己，她原本還望著沐辰，等待著他的回答，聽到這句話后，又扭過頭去。

“其實我想講的不是這個問題，我想講的是一個叫‘對立統(tǒng)一’的觀點，在我看來，世界萬物都有它所對立的一面，而‘對立統(tǒng)一’就是將原本對立的兩面統(tǒng)一在一起，不偏向于某一邊。”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想說什么。”這個思想對于云霜而言還是有些深奧。

“我想說的是，你既有兇狠毒辣的一面，也有愛護他人的一面，但這兩面都是缺一不可的，并不是說哪面更重要的問題。”李奇思認真地望著云霜說道。

“你真是這么想的？”云霜有些驚訝，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沒聽過有人對她說這番話。有人讓她收起善心，才好果斷行事。也有人讓她收起殺心，才好和平相處。而她自己呢，一直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成為怎樣一個人。聽到了沐辰的答案，她有些許感動，一股暖流傳遍全身，酥酥麻麻。

或許，這不是一個抉擇這么簡單的事情。但是，又該如何做到統(tǒng)一呢？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回答。”云霜遠眺夕陽撒下的光輝，開始回憶道，“我從小是個孤兒，有過一段在東土大陸流浪的經(jīng)歷。那是一個雨夜，我由于身無分文，險些病死街頭，是靈劍宗的外門弟子發(fā)現(xiàn)了我的非凡天資，并將我?guī)У搅四匣摹！?

怪不得她明明屬于南荒宗門，卻是個人類。李奇思心想，但另一事他還未明白，好奇問道：“那之后呢？你是怎么當上百花宗宗主的？”

“在進入靈劍宗后，我刻苦修煉，想要成為宗門圣女。刻苦的修行使我一步步成長，我的道心也隨之愈發(fā)堅定，以前的我以為只要心中越是無情，手中的劍也就越快，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但沒想到，第一個被拋棄的卻是我自己。”說完這句，云霜忍不住輕呵一聲，神情有些落寞，似乎是在嘲笑之前愚蠢的自己。

頓了頓，云霜接著說道：“在和宗門小隊外出調(diào)查一處秘境時，我由于誤觸了機關(guān)，失足落入一處深淵當中。而當我醒來時，只剩四周烏黑一片，我開始大聲呼救，但我的小隊卻沒有回應(yīng)，他們已經(jīng)離我而去。或許他們都認為我必死無疑，所以根本沒想進入深淵當中，一探究竟。”

云霜眼神中開始出現(xiàn)微弱的光亮，接著說道：“最后救我的是以前的百花宗宗主，也是我的師尊。她外派的宗門小隊發(fā)現(xiàn)我落入深淵，便急忙求助。那天她正好經(jīng)過附近，便親自前來救我。”

眼神里開始出現(xiàn)一絲懷念，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云霜整個人放松下來，接著便向后躺了下來，眼神仍舊停留在上方。“師尊對我很好，在她的教導(dǎo)下，我逐漸成長。一步步成為了宗門內(nèi)的少宗主。以前我一直追尋的地位，在那卻能輕易獲得。不過，我也深受百花宗影響，百花宗的弟子不似靈劍宗那般無情，相反，他們大都重情重義，相互幫助。因此，他們放在修煉上的時間遠不及靈劍宗，他們奔波于愛情，友情，親情等等情感。正因如此，宗門的實力逐漸沒落，宗主之位也由最強的我來繼承。”

“但是你很掙扎，究竟是要告別過去，融入百花宗，放棄宗主之位；還是堅持自己，振興百花宗，完成師尊夙愿。對吧？”結(jié)合之前云霜在議事廳的所作所為以及今天發(fā)生之事，李奇思理解了云霜。怪不得原本兇狠手辣的她，那天竟然無動于衷，要將宗主之位拱手讓人。

“對。”云霜的聲音有些顫抖，隨后就扭過頭去，不再讓沐辰看到自己的臉。

但哽咽的聲線，不知不覺中泛紅的眼睛，以及其他種種，都出賣了云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