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訣的本質是一種轉移術,通過將被施術者體內的邪氣轉移至施術者體內,來達到凈化心神的效果。
而被轉移的邪氣,只是暫時儲存在施術者體內,需依靠施術者自身靈氣慢慢抵沖消化。
山門只道徐錫麟暗中修煉黑煞功,其實這黑煞功最初是徐錫麟和洪仁宇二人合修。
徐錫麟通過黑煞功在體內生成煞氣,洪仁宇則依托冰清訣為其坐鎮。
只是這黑煞功練至第四層,已遠遠超過二人能夠承受的極限。若是煞氣暴走,根本不是洪仁宇的冰清訣能夠凈化的。
一旦在吸收邪氣過程中,缽盂碎裂,那煞氣就會如大河決堤,全部沖入洪仁宇體內,到時,被煞氣纏身的他,和入魔其實也沒什么區別。
因此,洪仁宇每次在吸收煞氣之后,必然會長期間閉關,對外宣稱是修煉高階功法,實則是在清除體內煞氣。
“師弟啊,這、這黑煞功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出岔子了,誰救得了你啊!”
“別說了,來不及了。”
洪仁宇怔怔地看著這個一直以來都為了山門殫精竭慮的師弟,驀地心頭一酸。
他閉上眼睛,糾結了片刻,再睜開眼,臉上閃現一股堅毅之色。
“那黑煞之氣還被禁錮在我那缽盂中,一旦我散去靈氣,煞氣就會狂涌而出,到時瞬間侵入你體內,這后果……”
“少廢話,還用你教。”徐錫麟哼笑,眼神略顯落寞。
洪仁宇不再多說,他們都很清楚,當徐錫麟再次施展魔功,便是師兄弟二人離別之時。
二人同時盤腿坐下。徐錫麟雙掌合十,渾身散發出黑煞之氣;洪仁宇單手托舉,掌心凝聚起一個金色缽盂。
楊源的傷口火辣辣的疼,血絲遍布全身,稍微一動就有血水滲出來。
他掙扎著坐起來,看到洪仁宇缽盂內的黑煞之氣不間斷地灌入徐錫麟體內。
徐錫麟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坐在那竟開始劇烈顫動。
然后,洪仁宇拳頭一捏,將靈氣盡數收走。
沒多久,缽盂表面金紋崩裂,黑色的煞氣從裂紋中一絲絲擠出來。
剎那間,缽盂金光爆閃,砰然碎裂,狂泄而出的煞氣不由分說地侵入徐錫麟體內。
徐錫麟盤坐在地上,煞氣如毒蛇般鉆入他七竅。原本清明的雙目漸漸染上血色,皮膚上也浮現出蜘蛛網般的紅色裂紋。
他渾身顫抖著,指甲深深摳進雙腿的皮肉。
“師父!”
“師侄,你快走!他已經入魔了!”
“快走……”徐錫麟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已不似人聲。
突然他仰頭發出一聲嘶吼,周身爆發出漆黑煞氣。那煞氣沖天而起,驚起飛鳥無數。
他緩緩站起,長發無風自動,泛白的瞳孔移向半空中張勁松。
后者也一直注意著他們三人動向,但他尚未充能結束,體內靈氣不足以發動魔功。
徐錫麟渾身魔氣翻騰,雙腳一蹬,拔地而起,濺起碎石無數。
“好快!”張勁松瞳孔驟然收縮。
眨眼間,龐然大物飛至面前,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全身。
徐錫麟右拳裹挾著黑色煞氣轟出,強大的氣浪直撲面門,將張勁松身后的陰陽顛倒盒的符咒也連帶著掀翻了幾片。
人雖然年邁,但招式極為凌厲,一掌橫掃,劈在張勁松腰部,登時打得他身體彎折,口中一甜,便即噴出一大口鮮血。
張勁松心中驚詫不已:“這老東西,竟然還如此有力!”
兩人魔功對轟,氣浪掀翻方圓百丈的碎石。徐錫麟一掌劈得張勁松踉蹌后退,魔氣潰散。
“老匹夫!你已入魔,撐不了多久!”
徐錫麟不答,白發狂舞。立在山門大殿頂上,雙目精光爆射。
“哈哈哈!!魔吞的是吾身,老夫吞的是天道!三千大道,盡入吾彀中!誰敢為敵!!”
就在這會,山間草木逐漸枯萎,百花凋零,萬獸伏地,一切生機仿佛在這一刻被掐斷了。
張勁松猛然一頓,獰笑起來:“終于成了!”
陰陽顛倒盒的那幾片符咒化作塵埃,隨風而逝,只留下了幾塊普通的石板,從半空中掉落。
楊源感受到張勁松的氣息陡增,那魔氣在體內游走,連他的面容都變得扭曲起來。
“哈哈哈——”
張勁松突然狂笑,一身魔氣驟然收縮,在胸前凝成一顆漆黑的魔丹。
“老東西,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正的魔功!”
他雙掌猛然合擊,魔丹爆發出刺目黑光。
剎那間,整片天地為之一暗。無數道黑色氣波從魔丹中迸射而出。張勁松的身影不斷扭曲膨脹,突然化作三丈高的魔影,攜著毀天滅地之勢一掌劈下。
“小子狂妄!看老夫破你魔像!”
徐錫麟迎面硬接下這一掌,護體魔氣在這股龐大的力量下劇烈晃動起來,眼看馬上就要潰散。
“師、師弟!”洪仁宇嘶聲喊道。
“快跑!!”
“我揮手之間便可摧毀這座山!你們無路可逃!給我死!!”張勁松如洪鐘般聲音傳來,震天動地。
又是一掌劈下,徐錫麟咆哮一聲,催動全身之力抵擋,力量相撞之下,皮膚寸寸龜裂,煞氣從裂縫噴涌而出。
秋風掠過,那柄劍插在泥地里,嗡鳴不絕。
楊源回身看去,那天墟劍隨風顫動著,劍鞘上的七星寒珠閃爍著藍色的螢光。
然后,他的神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只覺一陣嗡鳴之聲在他腦海中響起。
“這是……天墟劍似乎認同了我的靈氣?”
楊源恍惚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論修為,他比不過張勁松,但是論靈氣儲量,這里他稱第二,絕對無人敢稱第一。
如果有一人能拔出天墟劍,那必然就是他了。
此時,徐錫麟的情況有些不妙。
他身上的魔氣正在逐漸潰散,只留下一道蒼老的身影,
“師兄……”徐錫麟艱難地抬頭,啞聲道,“山門,就交給你了。”
洪仁宇一怔,看著回過身來的徐錫麟,魔氣纏繞之中,他的眼神卻是溫和又清明。
他顫抖著雙手,眼見皮膚逐漸龜裂,裂紋越來越大,滲出的血水流淌下來,仿佛那一年夏天從山腳下涓涓而過的溪流。
自小上山,練武修道。生活雖然清苦,但背著師父和師兄弟下山偷玩的日子,真是再開心也沒有了。
少年回憶,一閃而過。
他不由得輕嘆一聲:“最終,還是沒能拯救山門啊。我果然……很沒用。”
然后,他看到了楊源,這個拜入他座下不過一年的弟子。
但是他什么話都沒說。
神情一變,全身氣息膨脹了幾分,然后雙手合十,爆發出最后一招,沖入了魔氣中。
砰!!
魔氣炸開,徐錫麟受到強烈沖擊,身體極速倒射出去,連撞幾道門墻,摔進了一片瓦礫中。
塵灰彌漫中,那雙眼睛也失去了最后一絲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