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所地處城郊，距離禹州城大門有一段路。
眾人一大早就騎馬趕到，出來迎接的是釜陽縣衙快班的班頭趙子良。
張勁松和唐懸，還有其他一眾神風堂人，他多少都認識，但被張懸二人簇擁在中間的楊源，他是頭回見。
趙子良心想：“神武門果真是北地第一大幫派，用人不拘一格。如此相貌平平之人，竟然能和山門堂主平起平坐，此人必定有大才。”
張勁松翻身下馬，向趙子良簡單介紹了一下楊源。
“這位是楊兄弟，是山門派來的特務使。”
“哦～”趙子良眼睛瞪得大大，馬上露出一副驚訝又諂媚的神情，“原來是楊特務使，久仰久仰啊。”
楊源向趙子良抱拳行禮。
眾人由趙子良領著魚貫而入庇護所。只見庇護所內還有不少災民，氣味愈發濃郁，多待片刻就會暈厥。
趙子良介紹，大部分災民已經在縣衙的幫助下回家了，但還有一些災民或因病或因糾紛等各種原因沒有回去。
“另外，還有不少災民身染瘟疫，現在還在隔離所救治，又有幾十個身染奇怪黑火的人，在另一間隔壁所。”
“趙班頭放心，山門這次派楊特務使下山，就是來救治災病的。”
張勁松說完，拍了拍楊源后背，小聲說：“既是山門特務使，先以山門任務為重，以免落人口實，讓你師父難做。”
楊源他本想下山探望過家人之后就走，但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不過，他本就是被特許下山的，自然是沒什么討價還價的余地。
而且，他也想讓玉鐲子多吸收一些黑火來驗證他的猜想，大不了在這里多待幾天便是。
楊巍他們既已回家，想來是沒什么大事了，遲一些去應該無妨。
“各位遠道而來，還是先吃個便飯再說吧。”
楊源道：“我想先去看看那些身染黑火的災民，像他們這般，早一天救治就多幾分生還的希望。”
“哎呀！楊特務使大義啊！寧負己身，不負蒼生。令在下佩服！”
趙子良一番舌燦蓮花，說得楊源都有些不好意思。
陸正陽瞥了眼趙子良，暗想：“這家伙比我還能吹啊！”
他跟在楊源身后：“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我一個人去。”楊源道。
這么一說陸正陽就不去了，他也害怕染上那奇怪的黑火。
此番跟著一起下山，不過是想混個經歷，以后對他轉成正式幫眾也大有幫眾。
楊源領了一塊用雄黃酒浸透的麻布，又在鼻尖這邊抹了點雄黃，獨身一人去了隔離所。
所謂的隔離所，只不過是用木板搭建的簡易棚屋，四處漏風不說，治療條件也是極差。
棚屋門口空無一人，幾名衙差屁股底下墊著一塊鵝卵石，坐在背風的空地上擲骰子賭錢，喊叫聲不時傳來。
周圍一圈有焚燒艾草的痕跡，空氣中一股刺鼻味。
楊源冷冷望了眼，走進了棚屋。
他挽起袖子，把玉鐲子亮出來，謹防黑火突然襲來侵入他的身體。
棚屋內，地上鋪著幾塊木板，上面蓋著一張草席。
那些染了黑火的災民東倒西歪地躺在草席上，吃喝拉撒都在上面，臭不可聞。
見有人進來，除了極個別抬眼看了看，其余人一點聲響都沒有。
可見那些個衙差平日里根本沒有照看他們，也沒有醫官負責給他們救治。只是將他們隔離在此，自生自滅。
楊源把麻布捂得緊了些，他走到離門最近的一張木板前。
先是查看了一番已經昏迷不醒的災民，然后將手伸過去。
很快，玉鐲子發出一陣微弱的熒光，微微顫動，一縷黑火猶如從蠶繭中抽出的蠶絲，絲絲縷縷被吸進了玉鐲子中。
等那個災民有了些許反應，楊源就停止了吸收黑火。
治病得循序漸進。
如果將災民體內的黑火一次性吸收完，災民一下子變得能活蹦亂跳了，難免惹人懷疑。
還是依照服用開脈湯的節奏，每天吸收一點，這樣比較穩妥。
這里的災民不多，楊源替他們挨個吸收了些黑火，棚屋內的氣氛終于活絡了起來，不再死氣沉沉的。
咳嗽聲、喘息聲也多了。
外面的衙差聽到響動，不耐煩起來。
“這些個病耗子怎么還沒死。前些天里邊就沒動靜了，我還以為死透了。”
“是啊，染了這種不干凈的東西，早晚要死的。還讓我們來看守，把我們染上了怎么辦！”
四個人罵罵咧咧，但都沒有要往棚屋里去看一眼的打算。
等到楊源從里邊走出來，搖骰子那衙差提著刀喝問：“做什么！進去！”
楊源憋了一肚子火，忍著氣道：“差大哥，我是神風堂派來給災民看病的。”
幾個衙差這會才注意到他身上確實穿著神武門的直裰，態度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再加上楊源剛從棚屋里出來，沒準都已經染上黑火了。
真把他逼急了，跑過來把他們幾個抱著一頓親，他們肯定也逃不了。
因此，個個對楊源禮敬有加。
“這位兄弟，里面情況如何？”
“都還活著。”楊源語氣冷淡。
那衙差一臉苦笑：“活著就好，還望兄弟盡力救治了。”
“這段時間可有死尸？”
“有！暫且都放在漏澤園，等這陣風過去，再招募僧人埋了。”
“麻煩差大哥幫忙帶個路。”
“不不不——”
幾個衙差異口同聲，還連連擺手。
“漏澤園就建在金光寺不遠處，你往東走，看見一座廟，旁邊那個墳場就是。”
楊源知道這會就算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幾人也未必愿意帶他過去。
楊源獨自前往漏澤園，因地處空曠，周圍還有柵欄圍著，很容易就能辨認。
園內尸體堆積成山，不少竟已成白骨，夾雜在尸堆中，連落腳地都沒有。
看來不是隔離所災民少，而是死得差不多了。
盡管楊源和這些災民都不相識，但看到成堆的尸體，還是免不了感到震撼和哀嘆。
然后，他開始吸收尸體上的黑火。
源源不絕的黑火被吸入玉鐲子中。相比那些尸體，尸骨中的黑火更甚。
每吸收一具尸體，楊源就翻找一圈，看看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忙活了快一個時辰，玉鐲子吸收了不少黑火，但是東西沒翻到多少。
都是逃荒的災民，身上幾無余物。
“咦？竟然有個道人？”
楊源將道人翻過身來，發現他身上有一處傷口很深的抓痕，胸口有個窟窿。
他的身子底下還壓著一個褡褳，鼓鼓的，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楊源稍微翻找了會，有符紙、書冊，還有一些不知所謂的小東西。
這道士竟然是個修仙者。
可惜，他已經死了。不然，楊源還能向他請教一些關于修仙的問題。
不管如何，總算有點意外的收獲。
楊源收了東西，將剩余的黑火吸收完畢，匆匆離開了漏澤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