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點，電話鈴突然響了，嚇了我一大跳。這太不正常了。按理說，我才是會主動給寶貝女兒們打電話道早安的那個人。

電話那頭，傳來了大女兒阿芙拉的哭聲：“爸爸，莉莉死了。今天早上，我發現她在籠子里死了?！崩蚶蚴撬B的寵物兔子。

阿芙拉哭得很傷心。

我沉默了半晌，而后輕聲問她：“寶貝，你養莉莉多少年了？”

“沒有很久，大概五六年吧?！?

“一只兔子的壽命大概只有這么長。”

阿芙拉哭得更傷心了。

“寶貝，打我們出生那天起，只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那就是，我們都會死?！?

一切開始，都必然走向結束。

一切結束，都只為新的開始。

“莉莉活到了6歲，相當于人活到了100歲。她生過寶寶，生活幸福；既愛過，也被愛過。她的一生，要比很多人都精彩。”

阿芙拉漸漸止住了哭聲。

“孩子，有一天，我們都將離開這個世界。莉莉可是比百歲老人都活得久呢。你以為她能活多長啊？兩三百年嗎？”

她終于破涕為笑了。

孩子們從小就應該了解生命的真相，大人無須過多鋪墊。下午，我先去拿了父親的鏟子，帶上籠子里的莉莉，然后再去接孩子們放學。

“寶貝們，你們愿意和我一起把莉莉埋了嗎？”

小女兒聽完很興奮。阿芙拉遲疑了一兩秒，最后也點了頭。我們來到附近的一座小山。在雅典，我們最喜歡這座山了。這里特別適合欣賞日落，看大海被夕陽染成金色。

我們找了個石子不多的地方，挖了一個坑。我把莉莉從籠子里捧出來，用布裹好。她看上去像個小小的新娘，躺在我的胳膊上。即將下葬時，阿芙拉攔住了我，從我這兒把莉莉搶了過去，像母親懷抱嬰兒那樣，將莉莉擁在懷中，仔細地剝掉她身上的布，又湊近親了她一口，然后，才將她輕輕放入挖好的坑里，還在旁邊添了幾片萵苣葉，生怕她會餓著。

“安息吧，我的莉莉?！卑④嚼p聲說著，在她的身旁撒滿粉色小花。埋好莉莉，我們特地放了兩塊大石頭作為記號，以免日后忘記了她的安息之所。

離開小山后，我們一起去了冰激凌店。

“孩子們，今天發生的事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萬事萬物，其實都是一個整體。只有人才會把它們分成‘好事’和‘壞事’。晴天和雨天是一體的，生和死、愛和恐懼、高山和大海、平靜和風暴，都是一體的。晴天結束了，雨天開始了；夏天結束了，冬天開始了；好日子結束了，苦日子開始了。過去，我只喜歡好事。而現在，不論好壞，我都喜歡?！毕Ｍ@一番安慰之后，她們心里能好過些。

——我原本不指望她倆說什么，而小女兒讓我哭笑不得的發問，卻是最好的回應：

“爸爸，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