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莊不大，所有人都是知道張家那點事兒的。

最后一個大媽一開口，眾人立刻哈哈大笑。

張耀東也跟著笑：“那也沒辦法啊，他氣就讓他氣唄。總不能因為這個我就不孝敬老家兒吧？”

“東子，我聽你二奶奶這兩天滿村子炫耀，說張耀宗在義利面包廠馬上要轉正，有這回事兒不？”又一個大媽開始八卦。

“你不知道，自從張耀宗說他自己要轉正，你二奶奶那副架勢……嘖嘖嘖……”另一個大媽也湊了過來。

一個禿頭的大爺眼神中帶著一抹鄙視：“那個張耀宗每次回來就兩手空空，生他不如生一坨紅薯。”

話音剛落，就被一個大媽用胳膊肘懟了一下：“你知道什么？人家一兩個月回一次老家，哪兒能真的不帶？

告訴你吧，我們兩家住隔壁，我看的真真的。

張耀宗哪一次回來，都沒少帶東西。

之所以說沒帶，那是他爹媽和爺奶怕老頭兒，老太太跟著沾光呢。

一家都是扣皮炎嗦手指頭的貨色。要是老家兒吃了他們一口，他們不得心疼死！”

“這么不是玩意兒啊？”

一群人又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張耀東笑瞇瞇地：“您幾位先聊著，我得趕緊回家了。”

說完，用提著魚的手跟大家晃了晃，生怕剛才有人沒看清楚。

“快回去吧，給老家兒看看重孫媳婦，讓老爺子高興高興。”幾個大媽嘻嘻哈哈的擺手。

兩人離開人群，郝大力表示對張耀東剛才行徑的不理解。

他們家孩子多，打小兒她媽媽就教育他們。

不管在家里有什么矛盾，都不要出去跟別人說。

老話兒說，家丑不可外揚。

可是剛才，張耀東不僅自己說了，還笑瞇瞇地看別人說三道四……

張耀東平靜地聽她說話，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家丑不可外揚得看情況。

你們家九兄妹關系好，大家都并不存有占便宜的心思。

偶爾有點小爭吵，但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屬于人民內部矛盾，所以不外揚是對的。

可是啊，我們家的情況不同。”

接下來，他便告訴郝大力。

當年他太爺爺生了他爺爺和他二爺爺兩兄弟，兩兄弟又各自娶妻生子。

“我奶奶生了我爸爸，我爸爸生了我和我哥。

我二爺爺生了一個兒子，他的兒子婚后多年不育，過了好多年才生了個獨子，也就是張耀宗。”

他爺爺和他二爺爺兩兄弟一母同胞，原本日子過的大差不差，關系雖然不太好，但也還說的過去。

壞就壞在張耀東的父親張老蔫兒和他的堂兄張老白身上。

張老白從小看起來聰明，自視甚高。二爺爺對他抱有很大期望。

張老蔫兒屬于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主兒，一直被二爺爺他們用來對比自己家的聰明孩子。

可誰也沒想到，后來軋鋼廠到鄉下招工，沒有看上張老白，卻看上了張老蔫兒。

張老蔫兒進城之后刻苦工作，娶了城里媳婦兒張宋氏。

解放后軋鋼廠充公，他成了國營大廠的技術工人。

工級一級一級穩扎穩打的提升，日子也越來越好過。

“我爸爸日子好過后，就把我奶奶接進城享福。

二爺爺他們見咱奶奶在跟著兒子在城里享福，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卻只能修理地球，嫉妒的都要瘋了。

四九城天高皇帝遠，他們就在村里可勁兒敗壞咱奶奶的名譽。”

說的都是沒影子的話，什么張耀東爺爺去世之后，他奶奶就進城享福了，不管老家兒。

但其實張老蔫兒是按月給老人寄生活費的。

老太太年輕時候性子軟，戳不住事兒，每次被氣的躲在被窩里哭。

她顧忌著“家丑不可外揚”，把滿心委屈都吞在了肚子里。

可在村里，你越是顧全大局，越是要臉，就越是受欺負。

更可氣的是，

那些欺負你的人，并不比你聰明，只是比你不要臉，更惡而已。

“后來還是咱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氣的眼珠子都紅了，當時就繞著村子罵了三周。

還把這些年咱們奶奶受的委屈都擺出來，一一講給大家聽。”

張宋氏還勸婆婆說，勸你家丑不要外揚的人，他本身就是制造家丑的人！

如果他自己做人堂堂正正，又何必怕家丑外揚？？

你要是聽了他的話，那才是大傻子呢！！

“打那次之后，咱媽在村里一戰成名。二奶奶和二爺爺全家也收斂了許多。

因為他們知道，要是他們做的太過分，

咱媽，啊，后來還有我和咱們嫂子，都會把他們做的事情宣揚出去。”

說到底，二爺爺一家還要在村里生活。

身敗名裂，走哪兒被人蛐蛐到哪兒的滋味不好受。

郝大力聽的瞠目結舌：“那太爺爺和太奶奶就不管？任由他們欺負人？”

“管，怎么不管。太爺爺因為這個，沒少揍二爺爺。有一次把拐杖都打斷了。

但有些人就是死不悔改，沒辦法。”

說到這里，張耀東輕笑：“等著吧，聽到咱們帶了這么多東西上門，要不了多久，二爺爺就該去太爺爺家了。”

去干嘛？自然是去占便宜的。

要不他剛才為啥把帶來的東西在全村人面前顯擺一遍呢？

讓大家都看到了，以后萬一二爺爺他們真從老家兒那里占了便宜。

拿出來用的時候，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東西是他張耀東給老家兒的！！

又占老家兒便宜，讓大家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還不淹死他們！

“那要是他們真的來要，你給他們嗎？”

“給，怎么不給？這不是給他們帶了一條魚嗎？”張耀東說道。

郝大力眨巴幾下眼睛，悶聲道：“他們都這樣了，你還給他們帶東西。”

她這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覺得凡事兒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怎么能以德報怨呢？

自個兒這男人，也太善良了。

張耀東捏了捏她的臉：“別怕，你男人可不是會吃虧的主兒。等著瞧吧。”

他張耀東的咸魚可不是好吃的，他奶奶也是知道他有這個能力，才放心讓他獨個兒帶著郝大力回來。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位于村尾的張家門口。

張耀東推開虛掩著的大門，大吼一聲：“太爺爺太奶奶，我回來了！！看我給你們帶什么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