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東拎著兩只桶，八條魚，雄赳赳，氣昂昂，一路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回到南鑼鼓巷。

不出意外的，又引起一陣轟動。

他這次是趁著下班時間回來的，整個四合院，連帶著整條巷子都轟動了。

眾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將張耀東團團圍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有問他魚是打哪兒釣的，有問他這么多魚打算怎么吃的。

還有問他釣魚到底有什么訣竅的，還有幾個小孩子，直接就管他叫神釣手。

“停停停，一個個說成嗎？這樣太吵了，我都不知道回答誰了。”張耀東十分臭屁地擺擺手。

“東子，這次釣了這么多魚啊？這加起來得有四十五斤不？”說話的是四合院的管事大爺，于大爺。

“差不多，這不嚴大爺的水桶放不下，我臨時在后海那里又借了個水桶，明兒還得還人家。”張耀東回道。

“這么多魚，你們自個兒家能吃完？要不要賣，啊不是，我可以拿雞蛋跟你換一條。”同住在后院的徐曉毛他爹說道。

徐家父子倆都是放電影的，當爹的在紅星電影院，兒子在軋鋼廠。

一門雙職工，又都是放映員，有時候要去鄉下放電影，還能弄到各種物資。

總之一句話，徐家不缺錢，也不缺東西。

雞蛋可是好東西，張耀東點頭：“那您想怎么換？”

徐大爺是個不差事兒的，當即就表示：

“不同種類的魚價格不同，但總的來說，在供銷社大概賣一斤四毛左右。

雞蛋大概五分錢一個，咱們就按照這個價格來換。誰也不吃虧，怎么樣？”

“沒問題。您來挑一條順眼的魚。”張耀東點頭。

張衛國立刻湊過來，十分殷勤地看向徐曉毛他爹：“徐爺爺您要哪一條，我來幫您抓。

我不僅能幫您抓，還能幫您殺魚，您給我五分錢就得。”

“呦，這感情好。省的臟了我的手了，那就這條胖頭魚吧。”徐曉毛他爹很快就選好了魚。

他一出手換，當即巷子里又有幾戶也拿了東西出來換魚。

有些換不起一條整魚的，就跟別的住戶合伙換一條，回家再分。

人人心里有桿秤，雖然張耀東的魚價格跟供銷社一樣，但是，人張耀東不要票啊！！

這年頭票比錢更值錢！！

而且，供銷社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鮮魚，尤其是冬天，這東西堪稱可遇不可求。

張耀東倒也很利索，誰跟他換，他都同意。

不管對方的物資是白面，棒子面，豆面，還是小菜什么的，來者不拒。

可有一點，只以物易物，不要錢。

這么做的原因有二。

一是因為這年頭私人買賣犯法，被抓就麻煩了。相比之下，以物易物更安全。

二則是因為，這些魚拿到黑市上，不要票賣的話，價格可以比供銷社貴不少。

他要是收了鄰居的錢，以四毛的價格賣掉就是虧了。

可要是對方用也是需要票購買的物資來換，就可以抵消掉這一部分虧損。

就這樣，

張耀東把那八條魚都給換了出去。

一共收獲二十五個雞蛋，二十斤灰面，八斤富強粉，三十斤棒子面和十二斤豆面。

以及咸菜，鹽巴，兩尺藍色棉布等物資若干。

這可把鄰居們，尤其是嚴書齋給嫉妒壞了。

張耀東今天換的這些東西加起來價值得小二十，抵得上他們大半個月的工資！！

而他付出了什么？？僅僅只是去后海坐了小半天！！！完全是沒本的生意嘛！

幾個鄰居嘴上不說，心里卻如同掐了檸檬。

但不管心里怎么不舒服，沒有一個人想著舉報張耀東私下換東西的。

原因也很簡單，

這年頭物資匱乏，買什么都要票，可大家總有個需要互通有無的時候。

所以以物易物，已經是擺在明面兒上的潛規則。

只要數額不是特別巨大，就算是舉報了，各單位保衛科和派兒所也大概率不會管。

而要是舉報的那個人被人知道了他干了這種事，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畢竟，他這一舉報，是動了所有人的蛋糕和利益。

一句話，舉報鄰里之間小規矩以物易物屬于損人不利己，所以沒人愿意干。

待到換魚的人都離開，張耀東讓他嫂子帶著幾個小侄子，把換到的物資都拎回家。

他自己則是將水桶，魚竿還給嚴書齋，并且從他們家老太太兜里掏了五分錢，遞給對方。

“嚴大爺，今天下午半天三分錢，我再預付給您明兒早上的，一共五分錢，您收好。”

嚴書齋眼珠子一轉，卻只從他手里撿走三分錢：

“今天的錢我拿走。明兒不好意思，魚竿我自個兒得用，就不借給你了。”

張耀東狐疑地挑起眉梢：“您明兒不是得上班嗎？怎么釣魚？”

“我啊，明兒請假，請一整天的假！！”嚴書齋語氣堅定，“我就不信，凌晨我就揣倆窩頭去后海。

呆一整天，我還不能釣到五十斤魚了！！”

早在看到張耀東換魚的時候，嚴書齋就在心里算了一筆賬。

張耀東半天釣到五十斤魚，一斤按照四毛錢算，就是二十塊錢的。

他在紅星小學上班，一個月才三十五的工資。

請一天假，賺二十塊錢！！這買賣傻子都知道能干！！

剛才張耀東說過釣魚點，他打算提前過去搶位置，就不信不能截胡！！

“得，那祝您好運。”張耀東滿不在乎的聳聳肩，“看來啊，我得求我爸爸，讓他給我買根魚竿了……”

看著張耀東離開，嚴書齋在他身后冷笑。已經開始暢想明天張耀東到了釣魚點，卻發現那里早被自己占用之后，懵逼的表情。

誰讓你那么粗心的？專屬釣魚點也往外說？

我嚴書齋今天就教你做人！！

喋喋喋……張耀東，你丫就后悔去吧！！

……

今天釣到八條大魚的張耀東成了大功臣。

回到家之后，躺在床上閉目假寐。

他們家老太太去廚房做飯，今天做魚湯泡餅，用的是昨天張耀東釣到的草魚。

大侄子張為民在幫著老太太燒火，二侄子出去給徐曉毛家殺魚賺外快。

老三張衛軍個小狗腿子在給張耀東捏肩捶背。

一邊干活，一邊小聲跟他二叔商量著，問能不能明天早上煮個雞蛋讓自己帶到學校吃。

“二叔，您都不知道，我們班癩子上周拿了個煮雞蛋到學校，把我們所有人都饞壞了……

小花就因為這個，跟他做了好朋友。”

說到這里，小家伙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二叔，我也想跟小花當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