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陽上前兩步，又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長須。

他的眼神里布滿了憐憫之色，就仿佛那些話是為了開導邪氣似的。

而聽見他那么說，吳邪一瞬間也明白了。

這是牛鼻子小道士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想要跟他“論論道”。

吳邪回憶了一下，上一個敢跟他“論道”的人，現在骨灰都應該消散了吧。

“小牛鼻子，你是在教育本座嗎？”

“不敢，貧道只是為了幫助閣下看破執念罷了。”

在張九陽看來，這團邪氣就是偏執與固執的代表，最是喜歡劍走偏鋒。

邪氣將自己困在那個名為欲望的世界里，聽不見別人的話，所以才會造了那么多的孽。

如果他真的能讓邪氣明白，對于他來說也是一種功量。

“執念？呵呵，你若真想幫本座，為何不放本座出去？”

張九陽淡笑著，“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于閣下自己，閣下若能看破執念，即使身在鎮妖塔，也與身處塵世并無區別，反之，閣下若是執意不肯回頭，哪怕貧道放你出去了，你也與身處囚籠一般無二?！?

“回頭？本座若是回頭，難道你們就肯放本座出去嗎？”吳邪冷冷地注視著他，聲音不溫不火：

“說本座是邪魔，其實在本座看來，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才是最大的妖邪?！?

“閣下此言何意？”

吳邪冷聲道：“你們把本座關進鎮妖塔，無非就是怕本座亂了你們心心念念的天下罷了，因為你們無法接受自己內心的邪惡，本座才會由此而生。

“本座也并非是不老不死，想要本座消失很容易，只需要天底下再也沒有邪念即可，反之，本座便是不死不滅，亙古長存。

“你們以為是本座亂了天下，驚了乾坤？非也！其實你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美麗衍生丑陋，善良衍生邪念，殺戮衍生救贖，我與你們本就是共存的，你們為何要一再否定我？

“沒有本座的邪惡，人們怎么知道你們的善良，沒有本座的殺戮，你們又如何去救贖？

“你必須得承認，若是沒有本座，你們這些正道人士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劈頭蓋臉的一番話下來，張九陽瞳孔呆滯。

他嘴巴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無法反駁啊。

沒等他想到回懟的話，吳邪便再次開口，這一次他的聲音更為渾厚。

“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蒼生，難道本座就不是蒼生的一員嗎？你們何曾善待過我?！?

張九陽眉頭皺的很深，“閣下身為邪念之主，最喜殺戮與暴戾，常以自身的武力欺壓生靈，自然算不上眾生一員?！?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本座那么做有錯嗎？”

“因此，自閣下誕生開始，便注定是無法被人接受的，閣下的眼中從未有善惡之分。”

張九陽搖搖頭，輕嘆道。

吳邪瞇起眼睛，笑了笑：“在你們的眼中，本座是最邪惡的存在，是無法被接受的，可不妨轉念一想，本座在你們眼中是壞人。

“但在動物眼中，我和你們都是壞人，人是極其自私的，常常不顧動物們自己的意愿，就強行剝奪它們的生存權力。

“亦或是殺了吃，供養著玩，還是收為坐騎？在動物眼中，你們和本座有何區別？

“在動物的眼中人類尚且如此，那么在茫茫宇宙中，人真的有好壞之分嗎？

“你大言不慚的說著一切都是為了眾生，可是奴役眾生的人，似乎一直都是你們?！?

張九陽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每個人的道都是不同的，善與惡也不能一概論之。”

“什么是善，什么是惡？所謂的善惡，不過是你們的一面之詞，是你們以強大武力，逼迫眾生認同的理念?！眳切绊忾W了閃，又問：

“本座且問你，道是什么？”

張九陽下意識回答：“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可道，非常道，你所領悟的道，到底是前人智慧，還是你自己所悟？”

“我……”

吳邪冷笑一聲，“你口口聲聲說本座喜歡暴戾，喜歡動用武力，其實在你們憑借自己意愿判斷善惡之時，也動用了武力。

“姬霓裳那個老太婆就更虛偽了，嘴里總是說著一些為了天玄大陸的話，其實她才是最喜歡動用武力的那個人，不然鎮妖塔也不會誕生?！?

張九陽感覺自己的心亂了，“那是因為你們為禍天下，女帝才會……”

“是啊，所以就可以動用武力了是么，從來如此，便對嗎？”

吳邪眼神里充斥著嘲諷，“你還得承認一件事，武力不但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且還是唯一的辦法！”

痛斥他喜歡動用武力，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又能好到哪里去。

既然大家都是一樣的，這些人憑什么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批判他啊。

簡直虛偽至極。

“你，你！”

張九陽本來還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可在被吳邪“教育”一頓之后。

只見他面色漲紅，抬起那只顫抖的手，指著吳邪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吳邪見狀，又是冷冷一笑。

“小牛鼻子，這些年你沒少動用武力吧，你在捉妖之時心里可曾有一絲憐憫之心？在妖的眼中，你便是邪惡的，你和本座亦無差距。”

“我，我……”

吳邪心里有些得意，這小牛鼻子想和他論道，辯是非，那不就是找死么。

于是他再度趁熱打鐵，開口道：“你知道嗎？其實無知是一種罪，你們心里有我，也等同于有罪！”

“轟——！”

話音落下，便見張九陽的身體陡然爆發出一股罡氣。

那些罡氣朝著四面八方掃去，將鎮妖塔第十八層弄了個亂七八糟。

比較遺憾的是，即使這小牛鼻子道心受損，力量暴亂了一次，可他的力量也沒能損壞限制吳邪的那個法陣。

吳邪心里暗道可惜，他再看向張九陽的時候，這小牛鼻子已經雙眸無神了，嘴里喃喃著一些聽不懂的話。

“嘖嘖嘖，從靈犀境大圓滿掉到了開光境初期，這小牛鼻子心魔不小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