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黃葉,敲打著緊閉的雕花窗欞,像無情的命運,一下下敲擊著納蘭如雪的心房。她獨倚窗邊,纖弱的身影仿佛要被這深秋的寒意吞噬。庭院中,一輪孤月灑下清冷的光輝,映襯著她空洞的眼神,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沉淀著無盡的悲涼。她終究還是得到了,得到了那份足以令無數女子歆羨的名分和尊榮,可代價卻是她曾經以為可以相伴一生的愛情。她指尖冰涼,緩緩撫摸著腕間那串早已褪色的玉鐲,那是他們初遇時,他親手為她戴上的信物。如今,物是人非,這玉鐲也仿佛帶著寒意,刺痛著她的記憶。
夜已深,燭火搖曳,將納蘭性德的身影拉得頎長而孤寂。他站在納蘭如雪房門前,遲遲不敢抬手敲響。他知道,這扇門一旦打開,迎接他的將是她決絕的目光,是他無法彌補的愧疚。透過窗紙,他隱約看到她單薄的身影,他知道她一定又在獨自傷神。他握緊了雙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卻不及他此刻心中的萬分之一疼痛。
最終,他還是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低喚一聲:“如雪……”聲音沙啞而痛苦,像被風吹散的殘葉,飄渺無力。
納蘭如雪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卻布滿了血絲,深處更是蘊藏著無法掩飾的悲慟。她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卻顯得更加令人心碎。她輕輕搖了搖頭,喃喃低語:“爺……不,哥哥……以后,我們……就只是兄妹了。”那聲“哥哥”,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穿了她和他兩人脆弱的心防。
納蘭性德聞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身子踉蹌了一下。他曾無數次想象過這一天的到來,卻從未想過當它真正降臨時,會是這般撕心裂肺。他緊閉雙眼,努力控制著洶涌的情緒,卻仍有兩行清淚,順著他剛毅的臉龐,無聲地滑落。他痛苦地張了張嘴,想解釋,想挽留,卻發現所有的言語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如雪,我……”他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
納蘭如雪慢慢走到他面前,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她的手很涼,卻帶著一種溫柔的力量,像一縷微弱的陽光,試圖驅散他心中的黑暗。
“哥哥,如雪知道您的難處,知道您背負著家族的重擔,身不由己。”她語氣輕柔,卻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理解。“您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府里上下,不要讓如雪擔心。”
納蘭性德看著她,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愛戀和愧疚。他多么想緊緊地擁抱她,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告訴她他愿意放棄一切和她廝守。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再自私地讓她承受更多的痛苦。他知道,他辜負了她,是他親手毀掉了他們之間美好的愛情。
“如雪,對不起……”他哽咽著,說出了這句遲來的道歉。
納蘭如雪輕輕搖了搖頭,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哥哥,不要說對不起,如雪不怪您。如雪只希望您能……幸福。”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淹沒在嗚咽聲中。
說完,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輕輕地推開了納蘭性德,決絕地轉身,步履蹣跚地走進了房間,留給納蘭性德一個孤獨而決絕的背影,像一幅被墨筆勾勒出的水墨畫,凄涼而孤寂。
風,輕輕地吹過庭院,卷起滿地的海棠花瓣,在空中無力地飛舞,最終散落在泥土中,化為塵泥。納蘭性德如同一尊雕塑般,佇立在原地,凝望著納蘭如雪緊閉的房門,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無奈。他知道,他和如雪的愛情,就像這被風吹落的花瓣一樣,凋零在了這無情的世間,再也無法重拾。
從此,納蘭府多了一位身份尊貴的“小姐”,卻也多了一段被塵封的,再也無法重提的愛情。她在深院幽幽,青燈古佛旁,默默地守護著那段曾經美好的回憶,直至青絲成雪,香消玉殞。而納蘭性德,也將帶著這份無盡的愧疚和遺憾,在詩詞中,在酒盞中,在每一個孤寂的月夜,追憶著那段曾經刻骨銘心的愛情,直至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