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蹶不振？”

衛素娥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我兒子是啥人，我難道不清楚？”

“他臉皮比城墻拐彎還厚，心更是大的能跑馬！這樣的人，能為了一句話，就這么一、一啥不振？！”

還真能！

這會子陳有志就在房間里抹眼淚：

“什么叫做我一蹶不振？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她楊巧慧結婚就結婚，告訴我干啥？還問我借拖拉機？”

“爹！老叔！我感覺，我就像是那動物園里的猴子，天天露個紅彤彤的大腚，給人看笑話呢！”

陳振東靠在炕上，在那里剝花生。

還別說。

花生這玩意，還得是老家這邊的小花生吃起來香。

尤其是油鍋里翻炒一下，撒上鹽粒子，再配上一杯小酒。

就這么坐在炕桌旁，一個人能自得其樂好久。

陳立民恨鐵不成鋼：

“那你打算咋整？掉兩滴貓尿？還是等人結婚的時候，把你那老同學搶走？”

“為了別人，整成這窩囊樣。你出去以后，別說是我陳立民的兒子……”

正說著。

“啪——”

陳有志猛地把手按在桌上，就是發出一聲悶響。

“爹！我要賺錢！”

“賺錢？！”

“對！像老叔一樣賺錢！”

“啪——”

陳立民一聽到這話，就又是一巴掌糊到兒子的后腦勺上，儼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還想像你老叔一樣？你老叔搗鼓一下，就是大幾萬，你拿什么跟你老叔比？步子太大還會扯到蛋呢！”

陳有志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剛讀完高中不久的愣頭青，這會兒一考慮起現實問題來，就不由得懵了。

是哦。

真要賺錢……那該怎么賺？

陳立民拍了拍自個兒子的肩膀。

往常他總是一副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樣子，結果這會兒突然露出一副正經模樣來，別說是陳振東有些不適應，就連陳有志這個當兒子的，都覺得老大不適應。

就見陳立民露出一副思忖的模樣：

“錢，肯定得賺。你叔是你叔，你爹以前不肯干活，是不想一輩子都在地里扒拉?！?

“今天我也琢磨出來個想法，東子，你見識廣，有能耐，也幫我琢磨琢磨，這個想法行不行……”

“咱們屯子里的拖拉機，放著也是放著。我以前看報紙的時候，看到南方有碾米流動站。我尋思著，咱們屯子，可不可以用拖拉機，弄一個磨面流動站?！?

“那個裝置也不難，多看看就會了。重要的是通過這樣加工，可以將糧食按斤收費。當時報紙上寫著，加工100斤小麥，收費0.5元。一天下來，有二三十塊呢！”

這似乎是個法子……

陳有志到底年輕，腦袋新，就是好用。

他一聽到親爹說這話，思路瞬間就順勢蔓延出去：

“爹！要是這樣的話，咱能辦的事兒就多了去了。磨面、碾米、榨油、代耕、拉貨，這全是活兒啊！”

只可惜一輛拖拉機還有些不夠用。

這事兒……聽起來真有門道。

于是陳有志和陳立民，齊刷刷地轉過頭，眼巴巴地瞅著陳振東本人，想要聽聽，現在老陳家最有出息的人，究竟是什么想法。

就見陳振東略作沉思，轉而微微點頭：

“這也是一個辦法。但是……”

聽到前面的時候，陳立民父子，心中都是一喜，覺得以陳振東這種見過大世面的人都肯定了，這事兒不說十拿九穩，也能說，多少有點把握。

只不過聽到后半茬的時候，他們又忍不住提起心來。

只聽得陳振東繼續道：

“但是，為什么不直接成立一個農機廠呢？”

農機廠？！

陳立民父子聽到這話，頓時就懵了。

老弟/老叔，咱不是說好就干點小買賣嗎？

咋就突然來了個大踏步，一轉眼就奔著成立廠子去了？

別的不說，地契、車床、流水線、人手、資金……

除了資金這事兒，另外的……他們似乎一個也沒有??！

聽聞這話后，陳振東陡然一笑：

“誰說我們沒有的？”

……

“咳咳咳……”

車間的大門被掀開。

陽光陡然撲簌簌照進這處蒙塵已久的老廠房，空氣中漂浮的微塵，更是在空間起起伏伏。

陳立民和陳有志，打了好幾個噴嚏，才跟在陳振東身后，走進了這處廢舊的車間。

車間里面，要說最醒目的，莫過于以前遺留下來的老車床。

這些老車床，基本上屬于半自動的車床，包括適用普通零件，操作簡單的普通車床，還有適合批量生產的轉塔車床。

當然，因為年份久遠，車床有些老舊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過總不能啥好事都落在咱們身上吧？就像是人無完人，當初你老娘年輕的時候，也是盤靚條順，就是脾氣急?！?

說到最后，陳立民因為看到這么一大片廠房和車床，直接飄了，“嗐”了一聲，直接一揮手：

“還能咋的？湊合著過唄！”

陳有志不吱聲，決定記下這話，回去告訴老娘。

不過眼下還有最后一樁事情：

“老叔，咱地方有了，機器有了，要說人手……屯里的叔嬸也算。可問題是……咱現在對于這玩意，一竅不通，沒有專業人士??！”

陳振東掏出皮夾，拿出一疊外匯券，厚厚的一沓，放在手中，有一種蔚為壯觀的感覺。

他甩了甩外匯券，很是篤定：

“會有的?！?

……

泰和縣。

東方紅農機廠。

老邵走進家門的時候，嗅到了逼仄空間內，在無數雜糅的異味中，夾雜的肉香。

他有些消瘦的面龐中，忍不住浮現出一抹笑容來。

雖然隔壁黃偉，頓頓大魚大肉，隔三差五地下館子，但是老邵對于眼下的生活，已經很滿意了。

他不像是黃偉這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存在。

他上有老，下有小。

一個人扛起整個家的擔子。

眼下，他每周末打點零工，賺點錢，改善生活，再加上廠里面研究毛子貨拖拉機，廠長承諾這件事后給他換房子……

生活似乎是要越來越好了。

這讓喜歡追求安穩的老邵很是欣慰和滿足。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咚咚”砸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