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飛被推進陰冷的羈押室，鐵門上的小窗透進一縷月光。他先是發瘋似的捶打鐵門，直到雙手鮮血淋漓，卻還是無人問津。

從最開始暴躁掙扎，到最后的無奈接受，這其中的巨大落差，無人能懂。

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下那一輪皎潔的明月，陳志飛的心算是涼到了谷底。

這個時候還沒人來釋放他，那就說明這一的高考，他真的就要錯過了……

命運弄人！

陳志飛坐在墻角，不斷的用拳頭捶打著水泥墻面，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如此的倒霉，偏偏趕上高考前夕被人舉報私自售賣貴金屬，大好的前程，一朝散盡。

羈押室內溫度冷的嚇人，這就讓本是一腔怒火的陳志飛逐漸冷靜了下來。

說實話，剛才在審訊室中，一聽到公安去了吳秀蘭家，他的腦子就開始一片混亂，完全亂了陣腳。

可現在冷靜下來后他才發現，這并不像是一場意外，而是有人掐好了時間，特意抱負。

因為買賣袁大頭，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

如果真要舉報，為什么不當時就舉報自己，來一個人贓并獲，偏偏等到現在。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時舉報自己的那人很可能知道這事兒，但是還沒有與自己積怨。

又或者，當時的那個人有別的什么手段，還不至于用這件事來惡心自己。

其次，挑選這個時間來刻意舉報，明顯就是就是在摸底考試之后的事。

那個時候，自己跟誰不對付，或者有這么大的深仇大怨，讓對方處心積慮的一擊必殺。

想到這里，陳志飛的腦海里只出現三個字——李德才！

那個因為自己被雙開的知青辦主任，他的兒子也因為李德才的事兒而被調查，還有表揚大會上，李德才看自己的眼神都說明只有他才有這個動機！

“李德才！”

陳志飛突然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羈押室的寒氣滲進骨髓，他卻突然笑了。

陳志飛抹了把臉上的血漬，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眼神亮得嚇人。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羈押室的鐵門“嘎吱”一聲被推開。

老公安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飯走進來，正對上陳志飛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活像頭隨時要撲上來咬人的豹子。

這種眼神老公安見得多了，他把盛著白米粥和雞蛋的瓷碗放到了陳志飛的腳邊，隨后開口說道：“白粥雞蛋，趁熱吃。要是在早幾年有這伙食的話，那估計人人都要往派出所里進了。”

他撣了撣制服袖口，“小伙子，關了一宿還不消停，你這是要往槍口上撞啊？”

“是不是李德才！”陳志飛直奔主題，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鐵皮，“是不是李德才那個雜碎舉報的我！”

老公安瞇起眼睛，從兜里掏出包“大前門”，慢條斯理地點上：“年輕人火氣不要這么大，規矩就是規矩，不管舉報人是什么初衷，舉報人的信息我們必須保密。而且人家說的，也都是事實。”

“是事實那又怎么樣！難道你們就這樣把我關在這兒一輩子？”

“年輕人你說什么胡話呢！你這屬于非法經營罪，視情節嚴重，會被處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

老公安吐了個煙圈，繼續說道，“如果情節特別嚴重，可能會被處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說實話，一聽是這個處罰力度，陳志飛剛剛上來的火氣就消了大半，難不成就因為幾個破袁大頭，自己就要坐五年牢?

顯然陳志飛的反應，老公安相當的滿意：“不過嘛……最近政策有變，你這種屬于情節一般，而且又用所得補貼了中心小學，可以適當量刑。”

“那你們要怎么判？”

“不是我們怎么判，是法律！法律！”老公安掐滅了煙頭兒，“像你這種情況，交兩倍非法所得的罰金，就可以走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交二百塊錢的罰金，就可以走了？”

老公安起身，示意了一下腳邊的白粥雞蛋，“罰金已經有人給你交過了，不過你要是餓了，也可以吃完早飯再走！”

一聽這話，陳志飛哪里還坐得住，急忙跑了出去。

現在天還沒大亮，說明也就是早上的六七點鐘，距離高考的開考時間，還有一兩個小時。

他現在身處樺林縣，完全足夠在開考之前趕到考場。

就連陳志飛自己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有如此的轉機。

可重新燃起了希望的他，剛一跑到派出所的前臺，就明白了，是誰給他交的那二百塊錢的罰金。

吳秀蘭挎著個破舊的布包，同樣雙眼通紅的看著自己。

“秀蘭？你怎么來了？”

可不等陳志飛繼續發問，吳秀蘭哇的一聲哭倒在陳志飛的懷里。

“沒事的！我這都出來了嗎，你看，全胳膊全腿兒的嗎，什么事兒都沒有。”

不知為何，吳秀蘭反而是哭的更厲害了。

“錢沒了不要緊，大不了再掙回來嘛！”

陳志飛不斷輕拍著吳秀蘭的后背，以為是她心疼那來之不易的二百元錢。

與此同時，陳志飛還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七點一刻，一切都還來得及。

“秀蘭！秀蘭！你先聽我說，我……”

“志飛哥……俺娘她……她……”

一聽這話，陳志飛的腦子嗡了一下：“什么？王姨怎么了？”

“志飛哥……俺娘她……她要不行啦！”

這一刻，墻壁上掛鐘秒針轉動的聲音，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陳志飛咽了一口唾沫，再度問了一句：“秀蘭，你慢慢說，王姨到底怎么了？”

“昨天你被帶走后，就有幾名公安來我家搜家。我就問了一嘴，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說你參與非法走私，要判刑！”

吳秀蘭抽搐了一聲，而剛剛剛過來的老公安也是滿含責怪的看了一眼昨天那名毛手毛腳的年輕女公安小劉。

看來這些話，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