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你大爺！”

寸頭青年完全不讓陳志飛說話，手中的鐵鍬舞的是虎虎生風。

陳志飛哪里見過這陣勢，還有幾人也不知道從哪兒扯出幾條麻繩，真要有將自己綁了的意思。

正當那寸頭青年揮手又是一板鍬，差點兒打在陳志飛肋骨上的時候，一只大手啪的一聲，穩穩地攥緊了鐵鍬的木桿。

一個留著半長頭發，穿著綠軍裝白布鞋的男人擋在了陳志飛的身前，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不然那鐵鍬拍在身上，少說肋骨也要上段幾根。

寸頭青年莫名氣焰更盛，“孫文龍，你少他媽多管閑事兒！這是紡織廠家屬區，不是你們機械廠?！?

誰知那留著半長頭發的男人根本就不理睬那寸頭青年，回頭又看了一眼陳志飛：“五年沒見，變化挺大?！?

陳志飛看著面前劍眉鳳眼的年輕男人，忽然認出這人竟是孫雅莉的哥哥，孫文龍。

幾個小年輕還想囂張，孫文龍從兜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證，那些人一見，也就散了去。

“龍哥，你這是？”

“說來話長，走！找個地方喝點兒？”

就這樣，陳志飛跟著宋文龍來到了當地的一家羊湯館子。

兩人攀談了幾句后，陳志飛這才知道。

原來復員后，宋文龍當起了機械廠和紡織廠這一片的編外城管。

隨著步入80年代，像是南蘇這樣的南方城市，越來越多的個體戶紛紛涌現。

不過陳志飛有些搞不懂，孫文龍也就是個編外臨時工，又不是警察公安，那些機械廠子弟為什么怕他。

孫文龍解釋說，現在國營單位都不景氣，很多人都明里暗里的做著一些小生意，紡織廠和機械廠的員工也不例外。

但是國企員工是明令禁止下海經商的，背地里賣些小玩意兒大家都是街坊鄰居，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孫文龍這個城管可不一樣，他要是想給誰定性，那國企的鐵飯碗就別想要了，所以那些機械廠的子弟并不是怕他，而是怕得罪了孫文龍，自己父母的工作也要丟了。

說話之間，鄰桌三個面相不善的小混混對羊湯店女服務員胡攪蠻纏。

“服務員！過來！”

一聲帶著濃重酒氣的吆喝突然打破了羊湯館的寧靜。

靠窗那桌三個穿喇叭褲的小年輕正叼著“大前門“，領頭的那個脖子上還掛著個假金鏈子，在的確良襯衫外頭晃蕩。

店里其他幾桌客人——兩個干部模樣的中年人，還有個拎著人造革包的供銷社采購員——都低著頭，把臉埋進冒著熱氣的海碗里。

扎著粗辮子的女服務員小芳攥著油漬麻花的圍裙邊，國營飯店培訓出來的職業微笑還掛在臉上：“三位同志，還需要添點什么嗎？”

“添你媽！“黃毛小子“啪”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從自己的碗里挑起根頭發絲：“瞅瞅！這他媽是頭發還是豬鬃？你們店是想讓爺們吃出病來是嗎！”

小芳回頭瞥見這陣仗，手指頭絞著圍裙帶直打顫：“我...我去找老板……”

“老板？”鑲金牙的混混一腳蹬翻長椅，“哥幾個就是領導！今兒要不賠五十塊錢精神損失費，這事兒沒完！”

小芳明知道這幾人是來找茬的，可鬧出這么大動靜，收銀臺后的老板就像是看不進一樣，一個響屁都不敢放。

小芳顫顫巍巍的剛要走，那混混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眼睛往姑娘鼓囊囊的的白襯衫上瞟：“要不，妹妹你陪我們跳場迪斯科，這事兒就算是了了……”

此時，收銀臺那邊則傳來老板和老板娘極其不耐煩的聲音，似乎還帶著一絲責怪的意思：“小芳！那鍋底料是你配的，你自己解決！整天毛手毛腳的，這月都第三回了！”

本來面對那三個兇惡的小混混，女服務員已經倍感恐慌，本指望她的雇主能夠站出來為她說幾句公道話息事寧人，哪承想他們卻擺出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這令她的心境瞬時跌到了谷底。

“想好了沒有！到底去還不去……”火急的小混混又叫嚷了起來

女服務員仍不死心地望了老板夫婦一眼，但他們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手里的畫報，無動于衷。

女服務員只得硬著頭皮慢慢踱到了那三個小混混面前，每一步似乎都有千鈞之重。

“你看看這根黑毛，要多惡心有多惡心！萬一要是有個什么傳染病啥的，你說怎么辦！”

“不會的，先生?！迸諉T臉色煞白地盯著他，輕聲解釋道。

“你說不會就不會??！”那個小混混更大力地點著桌子嚷道：“這得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才能知道吧！”

“??！”聽了他的無理要求，女服務員更加惶恐，聲音打著顫道：“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其他顧客皆屏聲斂息地喝著碗里的湯。

“那這樣吧，你跟我們去醫院做個檢查，如果證明你沒性病那今天這事就立馬算了。”

其中那個一直在小口啜酒的小混混開口了，提出了一個荒謬無比的要求。

他是三人中最沉悶的一個，應該是頭子。

“我……我有健康證的。”女服務員似乎聽出了他話外的森然，不自禁地倒退一步，驚恐地擺著手。

混混頭子面目冰冷地飲盡杯中白酒，語氣中帶著一絲嗔怪的意味道：“我得為我們弟兄仨的身體健康負責，本來今晚是高高興興地來吃個火鍋的?！?

我碗里的湯也漸漸地溫涼了下去，羊肉湯一旦涼了就會有一股子腥膻味，難以入喉。

“三位大哥，不要再為難我了！我保證這鍋菜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女服務帶著一絲哭腔哀求起來。

然而，那三個小混混本就是在故意挑事，哪會因為她的一兩句哀求而罷休。

然而就在此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羊湯店門口，茶色車窗緩緩降下十公分，露出個泛著青皮的光頭，太陽穴上還貼著塊風濕膏。

只聽他沖店內喊道：“強子，磨嘰什么呢？一個小娘們都擺平不了，給我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