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潑婦
- 重生1977之南下北上
- 江月秋水
- 2210字
- 2025-04-22 08:00:00
王金芳可不管這些彎彎繞,一把拽住陳志飛的衣袖:“陳老師,今兒個這客你是請定了!”
旁邊幾個年輕教師也跟著起哄,有人甚至拍起了桌子。陳志飛被鬧得沒法子,只得回宿舍翻出珍藏的兩個午餐肉罐頭——那可是秀蘭妹子上個月縣里特意買的,一直沒舍得吃,卻給自己送了過來。
辦公室里鬧哄哄的,陳志飛心里卻跟明鏡似的。
大伙兒這么起哄,無非是看他這次拿了全縣第一,又幫著戴春玲備課,轉(zhuǎn)正的機會確實大了不少,可戴春玲的態(tài)度卻讓他心里直打鼓。
這姑娘以前比王金芳還能說會道,見了他總是眉眼帶笑的,有時候還會偷偷塞給他一把自家炒的南瓜子。可自從他說了已婚的事,戴春玲就像變了個人,見了他就躲,活像見了瘟神似的。
“莫非真是要避嫌?”
陳志飛正琢磨著,突然聽見“咣當”一聲,教研室的破木門被人踹得直晃蕩。
眾人齊刷刷回頭,只見戴春玲她媽叉著腰站在門口,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褂子還沾著菜葉子,顯然是剛從灶臺邊趕過來的。
“死丫頭!我的話都當耳旁風是吧?”
戴母的嗓門震得窗玻璃嗡嗡響,“跟你說多少回了,少跟這個陳志飛湊近乎!結了婚還藏著掖著,安的什么心?”
她說著狠狠剜了陳志飛一眼,那眼神活像要在他身上剜出兩個窟窿。
戴春玲的臉刷地紅到了脖子根,活像煮熟的蝦子。
她慌忙起身去拉母親,可老太太鐵了心要鬧,一把甩開女兒的手:“咋的?我還說不得了?他陳志飛要是個正經(jīng)人,能瞞著婚事跟你眉來眼去?”
這話像顆炸彈,炸得滿屋子老師面面相覷,有幾個女教師已經(jīng)開始交頭接耳。
王金芳捅了捅陳志飛:“喂,你倆到底咋回事?”
陳志飛急得直搓手:“天地良心!我天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能有啥見不得人的事?戴老師她媽這么鬧,不是把自家閨女的名聲也搭進去了嗎?”
外頭操場上已經(jīng)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學生。戴春玲拼命拽著母親往外走,老太太卻越罵越起勁,什么“作風問題”、“欺騙女青年”之類的詞兒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陳志飛站在窗前,看見戴春玲的背影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在哭還是氣得發(fā)抖。夕陽把母女倆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麻繩。
李松林從校長室沖出來,一腳踢飛了腳邊的碎磚頭,扯著嗓子吼道:“都圍著看猴戲呢?滾回教室去!”
學生們頓時作鳥獸散,有幾個半大孩子跑得太急,膠鞋在沙土操場上揚起一陣黃煙。
戴母見校長發(fā)了火,這才悻悻地閉了嘴,臨走還不忘朝教研室方向啐了一口。戴春玲捂著臉往三年級教室跑,兩條長辮子甩得像受驚的馬尾巴。
陳志飛剛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就聽見李松林在走廊上喊:“陳老師,來趟校長室!”
那聲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溜子。他硬著頭皮跟過去,校長室的搪瓷缸里還冒著熱氣。
“說說吧,怎么回事?”
李松林把老花鏡往桌上一撂,鏡腿在玻璃板上磕出清脆的響,“你都是成家的人了,跟女同志相處要注意影響!”
陳志飛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校長,您也信那些閑話?我跟戴老師除了備課改作業(yè),連句閑嗑都沒嘮過!”
“人言可畏啊!”李松林突然拍案而起,“多少干部就栽在這種事上?褲腰帶系不緊,前途就系不緊!李德才的前車之鑒,你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陳志飛盯著校長油光發(fā)亮的額頭,突然想起教師節(jié)會餐時,戴春玲給李松林敬酒,老李那只肥手在她腕子上多停留的那幾秒。
現(xiàn)在倒裝起正經(jīng)來了?不就是因為自己是個民辦教師么?
下午的算術課上得稀里糊涂,連最伶俐的班長都不敢舉手。
陳志飛把圓周率講成了百分比,粉筆在黑板上劃出刺耳的尖叫。
下課鈴一響,他就扎進宿舍,四仰八叉地倒在炕上。炕席的葦子硌得后背生疼,天花板上洇著去年雨季留下的黃褐色水痕,像張扭曲的人臉。
戴春玲究竟跟她娘嘀咕了啥?會讓她媽那么激動?還來學校查崗?
轉(zhuǎn)正的事兒馬上就有眉目了,這節(jié)骨眼上戴春玲弄這一出,就不怕李松林拿了她的名額?
陳志飛正盯著炕席上的葦子出神,忽聽得“篤篤“敲門聲。
“誰啊?門沒閂。”
他語氣里還帶著火氣。
門軸一響,王金芳挎著個碎花布包走了進來。
陳志飛慌忙從炕上彈起來,拍了拍掉在褲子上的煙灰。王金芳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了那張三條腿的方凳上——第四條腿是用磚頭墊著的。
“喲,收拾得挺立整啊。”王金芳眼睛掃過窗臺上的搪瓷缸,那上面套著個毛線勾的杯套,紅藍相間的菱格花紋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
“這杯套是你家那口子勾的?手挺巧嘛。”
陳志飛卻未搭理她,直接開口問道:“王老師有事?”
王金芳從布包里摸出把瓜子,咔吧咔吧嗑起來:“剛聽說你都成家了?二十二就結婚,夠早的啊。”
她吐著瓜子皮,“該不會是為留在這兒才跟本地姑娘結的婚吧?”
陳志飛喉結動了動,沒搭腔。
“今兒這事啊,你算是黃泥掉褲襠——”王金芳突然壓低聲音,“知道劉會計為啥調(diào)去村小嗎?就因為有家屬說他跟代課女教師鉆過玉米地。”
她吹了吹沾在指尖的瓜子皮,“這種事啊,就像茅坑里的蛆,專往縫里鉆。”
“沒干就是沒干!”陳志飛拳頭砸在炕沿上。
王金芳瞇起眼,突然湊近小聲說道:“你當人人都長著火眼金睛?公社趙書記最恨什么?生活作風問題!李德才不就是前車之鑒!”
陳志飛臉色“刷”地變了。
王金芳拍拍褲子站起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陳老師,槍打出頭鳥,你這陣子風頭太盛了。”
木門在她身后輕輕合上,卻像塊石頭砸進死水潭。
陳志飛僵在炕沿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炕席縫。
是啊,原本一潭死水的中心校,突然冒出他這么條活魚——公開課奪魁,教案評比拿獎,連李松林都讓他代理主任。那些熬了十年的老教師,那些等著轉(zhuǎn)正的民辦教師……都沒他這待遇。
陳志飛突然打了個寒顫,他想起王金芳臨走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這潭死水底下,不知藏著多少張等著咬鉤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