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說一點比較異端的話嗎？”

考古司的斯文眼鏡主管幾乎把手粘在了下巴上，他是雷蒙從盧明的一所大學里挖出來的。

“說吧，反正你我都不信教。”

雷蒙說。

“那好，你們聽說過大地女神，或是地母神嗎？”

“聽說過。”羅德想起了艾梅麗雅，“魔女的力量就來自大地。”

“那么你們覺得為什么地下城叫地下城，而不叫地上城呢？”

“呃，要是在地上層還有挖掘的必要嗎？”

“沒錯，為什么地下城明明存在，卻不愿意被人看見？”

“你還是說結論吧。”

“因為有一種假說，就是認為地下城是地母神的夢。”

“所以地母神是什么？”

安全司的主管不屑地問，他是教會的嫡系，貨真價實的信徒。

圣白宗是一神論宗教，重要光明主是天下無敵的，無論是黑暗主神、惡魔、邪神，都是光明主的手下敗將，用來給無敵的光明主當墊腳石以滿足教眾的爽點的。

考古司主管確認自己距離安全司主管足夠遠，不會被他丟東西砸到之后，才安心地發表自己的異端言論。

“有一種假說認為，我們其實是外來者，哪怕是精靈這樣的古老種族都是外來者，真正在這顆星球生存的人，是大地母神的眷屬。”

黑暗中，隱約看到了安全司主管操起了文件夾，但是思索再三之后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每一個文明，都是從農業社會來的，最早學習的技能，就是種植，在人口稀缺且增長困難的環境里，能夠孕育生命的女性自然成為社會的寶貴財富，因此自然是母系社會。”

“但是隨著文明的發展，一個種族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不受制于自然。男性在社會中的地位提高，地是可接觸的、可控的，而“天”是遙遠不可及的，是“絕對權威”的象征，是人類對“秩序與超越”的渴望。”

“所以宗教的變遷，大多數是從大地的、母性的，變成天空的、父性的。我們所崇拜的光明主、或是光明女神，就是天的化身。”

“我研究了所有的種族的神話，首先，我們人類的神明，一半是光明主和其分支的信仰，這明顯來自于天，其他的理樹、天命、先祖、黑耀日輪，顯然都是天這一派。而精靈矮人半獸人則是多神信仰，有地這一派的，比如說鋼鐵戰神、世界樹、雙圣花、萬物有靈，也有天這一派的，比如說星辰之子、天水、七之日。”

“但是人類、精靈、矮人和半獸人，四大文明種族，沒有一個是完全的大地信仰的，尤其是人類。”

“按照道理來說，我們人類誕生的比精靈還要晚，但是我們卻沒有地的信仰，而精靈卻有，這說明什么？”

“我們是新造的人，是光明神親手制造的珍寶，我們沒有經歷過那些茹毛飲血的野蠻時代，”安全司主管攤了攤手，“不然呢？萬福光明主，萬智之智，萬賢——”

“——但是，比精靈更久遠、且更早形成文明的魔族，卻沒有一點點的關于天的信仰，信仰的是這片大地，以及這片大地上的萬靈，在他們眼中，頭頂的太陽和星空都是無比邪惡的存在。難道說，魔族是還未脫離農業的原始部落嗎？沒有形成國家機器嗎？”

“呃……”

安全主管很想對魔族發表種族歧視言論，以證明魔族的文明還沒有達到能形成國家的地步，但是想想看人類被還處于部落原始社會的種族打的找不著北，那么只能說明人類是一群廢物了。

“所以，我之前說的論調可能是錯誤的。”

“那你說個P啊！”安全司主管真的把一疊廢紙丟了過來。

“我提出的假設是，魔族這個星球土生土長的人，精靈矮人和半獸人這些古老種族是乘坐飛船來的外星人，因此他們在自己星空上的老家已經完成了一次由崇拜大地到崇拜天的流程，他們的多神信仰，就是一些古老守護神還未被割舍。”

“而我們，不知道為什么，應該確實是由光明主親手捏造的。這就我在大學里提出的推論。”

會場鴉雀無聲。

這個發言過于大逆不道了。

主要是魔族的部分，魔族必須是外來入侵者，不然人類是什么。

難道人類是外來入侵者嗎？

不要太荒謬了。

“所以這和地下城有什么關系？”

雷蒙終于糾正了話題。

“如果地下城是地母神的夢境的話，那么我們自然進不去，因為我們是這個星球的外來入侵者，所以會被地母神排斥。”

“但是地母神的眷屬們——也就是魔族，他們想要進入地下城，就像是回家一樣。”

“所以許珀爾人……不會吧……”

許珀爾人不能算人類，他們在圣歷前900年開始到最終圣戰結束時，就一直給魔族當打手，替代魔族管理人類。

許珀爾人曾經是阿爾凱亞人的主人，也是很多被奴役民族的主人，直到勇者率領的聯軍擊敗了許珀爾的親魔王派，將魔族的最后一個據點解放。

但是許珀爾人從魔族主人那里學到了精髓，那就是人體改造，在魔族離開之后，許珀爾人改造自己，改造阿爾凱亞人，終于把自己改的越來越像魔族了。

“改造阿爾凱亞人？”羅德翻著文件提問，“阿爾凱亞人不是這個聯盟的主導者嗎？”

“阿爾凱亞人被許珀爾人奴役了六百年，對于許珀爾人的順從已經刻在了他們的血脈里了，”在羅德旁邊的公開情報司主管解釋，“阿爾凱亞神王讓許珀爾如此服服帖帖去賣命的方法，就是主動給許珀爾貢獻奴隸。”

“這么黑暗的嗎？”

“啊，沒錯，黑暗的北方佬。”

“所以許珀爾人可以在地下城通行無阻嗎？”

雷蒙也幾乎把雙手粘在了下巴上，現在他的神情非常緊張。

“沒錯，許珀爾人和阿爾凱亞人之所以不掏地下城卻擁有如此多的禁忌魔法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

“——他們已經把能掏的地下城全部掏光了。”

雷蒙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臉，把手放在桌上。

“那么各位，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要搶先行動，即使沒有準備好也得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