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兩人抵達紐瓦克國際機場。

拉里熟門熟路地把車停進公用停車場，從停車場角落的供熱管道后面拿出了房門鑰匙。兩人出門左轉，進了臨街的廉價連鎖酒店，拿著鑰匙打開位于二樓的一間標房。

房間里已有個高瘦的黑人等著。他向拉里點頭示意，隨即從床底拖出兩個密碼箱。

拉里把一個密碼箱放到身前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

他脫下渾身衣服，只留下褲衩，把手表、駕照之類，全都放進了密碼箱里。打開塑料袋，里面是整齊疊放的衣物、全套的證件、隨身配飾乃至皮夾零錢。拉里穿著妥當，戴上巴哈馬風格的軟帽，就成了個旅游者模樣的老頭。

“杰森……”拉里指了指另一個密碼箱。

杰森依樣畫葫蘆，打開密碼箱，更換衣物。箱子里的衣物居然都很合身，還有件半新不舊的、帶著洋基隊LOGO的復古款棒球服，加一個棒球手套、一個雙肩旅行背包。杰森打開錢夾，看看里面的護照，護照上只有照片是杰森沒錯，其它內容都是新的。

見杰森拿著護照翻來覆去檢查，黑人說：“真護照，真信息，附贈完整的出入境記錄。你可以放心使用。”

杰森收拾停當，站到穿衣鏡前看看。

黑人指了指床頭柜上的機票：“UA146航班，三小時后起飛。你們還可以休息一會兒。”

“多謝。”拉里和他握手，黑人提著兩個箱子揚長而去。

杰森覺得棒球服的口袋有點沉，摸了摸口袋，又掏出一具嶄新的諾基亞手機。手機已經(jīng)充滿了電，打開了，并且收到了一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是通知客房預訂成功，預祝旅途愉快，來自柏林亞歷山大廣場附近一家有名的度假酒店。

“怎么樣？”

“確實很專業(yè)。”

杰森坐在床上，皺眉道：“老頭，你好像比我想象的厲害。”

“廢話。”

隔了會兒，杰森又說：“其實你和我在哥譚多待幾天，應該能找出殺害老波特的兇手。我覺得這件事，比引領我長見識更重要……”

“別說了。老波特的事，我會處理。但他已經(jīng)死了，活人比死人重要。”拉里起身走向盥洗室。

杰森只有苦笑。

橋港社區(qū)的老家伙們有一個算一個，想法都是那么古怪，可能多年的戰(zhàn)爭生涯扭曲了他們的性格。拉里已經(jīng)算其中最正常的。和這種老兵特有的謹慎和糾結相比，杰森更喜歡哥譚街頭的規(guī)矩。

杰森沉聲道：“功夫，兩個字，一橫一豎，打贏的站著，打輸?shù)奶上隆！?

“你說什么？”拉里在隔墻后頭問：“什么兩個字一橫一豎？”

杰森從東方格斗宗師的回憶碎片里掙扎出來，啪地拍了下自己的臉：“沒什么，又說胡話呢。”

航班在倫敦中轉，抵達柏林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飛機尚未停穩(wěn)，手機就收到新的短信，要兩人直接到庫達姆大街附近的一個地址。

兩人搭乘城鐵，又穿過老城區(qū)街巷里密密麻麻的土耳其烤肉店、二手商店和小型咖啡館，在一處廢舊倉庫的二層卷簾門上，找到了對應的門牌。

拉里敲了敲門，門后有人問：“你用了超過十五分鐘才到這里？”

“我只用了八分鐘。”拉里回答。

卷簾門動也不動。兩分鐘后，隔壁另一個門面的推拉門輕輕彈開。

門后沒有人，深深的走廊里光線昏暗，彌漫著銹蝕金屬和混凝土粉塵的氣味。拉里毫不遲疑地邁步進去，杰森連忙跟上。

這座建筑是東德時期常見的火柴盒住宅式樣。大概建成以后正撞上兩德合并，于是工程終止，沒有進行內部裝修，直接就改成了自助倉庫。整座建筑里裸露的磚墻橫七豎八，內部分割宛如蜂窩。

走進小門，繞了兩三圈，到了一個正對狹窄天井的住宅單元。

日光燈下的大桌上擺滿了各種裝備，一名帶著球帽、留著黃胡須的精悍男子站在桌旁。他見到拉里，立刻露出喜悅神色。

他大步走來，抱住拉里，用力拍打他的后背：“老家伙，哈哈，我還以為你退休了！”

“還得帶新人呢，哪有這么快退休？”

拉里指了指杰森：“邁克，這是杰森，我領他來見見世面。”

邁克仰頭看看杰森，贊嘆地咂嘴：“好大的個子！”

“巧的很，我也帶了新同事來。這是詹姆斯，一周前就來了柏林，負責目標的監(jiān)控和行蹤分析。他曾兩次拿到銀星勛章，是和總統(tǒng)握過手的特種部隊英雄哦！”

被叫做詹姆斯的，是個三十歲出頭、略顯憔悴的濃眉男子。

他本來在行軍床上瞌睡，聽到邁克的介紹才笑著起身，動作略微有點僵硬：“去你的，總統(tǒng)每年要和一萬個人握手。而且剛握過手，我就因為血檢不合格，被除名了。”

拉里眨了眨眼：“血檢？伙計，你怎么了？”

詹姆斯拍了拍膝蓋，不經(jīng)意地道：“膝關節(jié)二度撕裂，另外還有肺水腫和一些小毛病。我想克服這些，留在軍隊里，所以用了康力龍和諾龍之類藥物。結果……雞肉大餐奉上。”

拉里嘆了口氣。

邁克也搖頭。

所謂“雞肉大餐”，指的是軍隊認定某人品行不良或行為不端，而給予的懲罰性退役，對于士兵來說，這是徹頭徹尾的羞辱。詹姆斯說得輕松，當時的痛苦和絕望不難想象。

其實各種激素類藥物，在軍隊里早就泛濫成災了，軍隊高層鼓勵士兵們使用藥物，又把超量使用藥物作為逼迫刺頭退役的萬用工具。

被栽上這個罪名退役的士兵，很多人都是因為得罪了上司，或者反對上司的某些非法舉措。他們把一切獻給了美國軍隊，對軍隊報以美好期待；但軍隊只把他們當做一次性的消耗品，希望他們不帶腦子。這是無解的難題。

這時一名中年女性從隔壁房間進來，把幾份文件遞給邁克。

邁克把文件分發(fā)給眾人：“都把任務簡報記熟。”

“任務目標是薩利姆.穆罕穆德教授，42歲，敘利亞人，身高6尺1寸，體重190磅，胡子有染過，左耳后方有個心形胎記，右手腕有圓形胎記，哈弗醫(yī)學院畢業(yè)，并曾獲得聯(lián)邦研究基金資助，以研究對人類致命的流感病毒，包括H1N1以及其它亞種。”

“但資助到期后未獲延期，于是他和他的家人搬到了柏林繼續(xù)研究。在這里，他的威脅程度被提升為A級，涉及生物恐怖主義。他的資助人法魯克.奧杰赫是一個名叫‘全面攻擊’的組織首領，這個組織和中東多個恐怖組織有關聯(lián)。”

每說一段，邁克就在投影儀上換過一張照片。

“這是實驗室的布局圖，由線人提供。因為警報裝置和柏林警方直聯(lián)，該實驗室只有最低程度的安保。”

詹姆斯問：“實驗室門是什么類型？”

“不知道。”

“那我們怎么進入？”

“用安保人員的手指，生物識別。”

“抓捕目標人物以后呢？”

“當場審訊，聯(lián)系上級，等待下一步指示。”

拉里問：“撤離路徑呢？”

“這是實驗室周邊的環(huán)境，東面是蒂爾加滕森林公園。”邁克拿著筆，在白板上寫劃：“我們穿過樹林撤退，在集結點匯合后上車，直接去泰格爾機場。”

送來任務剪報的中年女性說：“飛機會在1號停機坪待命，隨時起飛。”

拉里點頭。

邁克繼續(xù)說：“我們都知道激進分子會干什么，好在這個目標不像是那種，嗯，會在實驗室里存放炸藥和重機槍的角色。所以，各位打起精神，搞定他，然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