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識
- 仙逆:天逆珠外的第二個她
- 人在前飛魂在后追
- 6760字
- 2025-06-14 08:00:00
林小凡的冷汗浸透了后背粗麻布衣,黏膩冰涼地貼著皮膚。
他蜷縮在尹小詩腳邊,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發抖,牙齒磕碰的細響在死寂的山谷里異常清晰。
方才那柄憑空出現的劍氣,裹挾著碾碎一切生機的冰冷,將不可一世的金丹修士連同他的狂妄瞬間抹去,連一點塵埃都未曾留下。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上心臟,他幾乎是本能地抓緊了尹小詩素色裙裾的一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沒……沒事了?”他聲音干澀發顫,艱難地抬起頭,望向他的“師傅”,那位在青木宗弟子心中如高山仰止、此刻卻同樣面色蒼白的“李前輩”。
尹小詩沒有立刻回答。
她挺直的脊背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弦,指節因用力握著那枚冰涼的防御玉符而泛出青白色。
掌心全是黏膩的冷汗。
劫后余生的巨大沖擊尚未完全退潮,一股更尖銳、更令人窒息的情緒便已洶涌而來。
那是深切的屈辱與強烈的不安。
她的生死,竟懸于某個看不見的存在一念之間!
那道劍氣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俯瞰者,而她,連同這掙扎求生的青木宗,不過是對方棋盤上任其撥弄的渺小棋子。
這念頭像冰冷的針,刺得她靈魂都在戰栗。
“起來。”她終于開口,聲音竭力維持著平穩,卻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她彎下腰,動作帶著強裝的鎮定,手指搭上林小凡的腕脈。
少年手腕冰涼,脈搏跳得又急又亂,但萬幸,那金丹修士的威壓并未造成實質性的臟腑損傷,只是靈力震蕩,神魂受了些沖擊。
幾處皮外傷滲著血,在粗布衣服上染開暗紅的印記。
“皮外傷,靈力亂了點,調息幾日便好。”
她松開手,聲音刻意放得比平時更沉緩些,試圖安撫這嚇壞了的少年,也是在說服自己,“趙宗主,勞煩你帶小凡和其他弟子先回宗門,清點人數,安撫眾人,此地不宜久留。”
趙鐵柱那張憨厚樸實的臉此刻也白得像刷了層墻灰,聞言如夢初醒,連連點頭:“是,是!前輩放心!小凡,來,我扶你!”
他連忙上前,和另一個稍微鎮定點的大弟子一起,半攙半架地把腿軟的林小凡扶了起來。
弟子們互相攙扶著,帶著劫后余生的茫然與驚懼,踉踉蹌蹌地沿著來時的山路往回走。
山谷里只剩下尹小詩一人。
方才還喧囂混亂的戰場,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風卷過被劍氣犁開的焦黑地面,帶起細微的塵土,發出嗚咽般的輕響。
那道劍氣的余韻仿佛還凍結在空氣里,冰冷、死寂,帶著斬斷一切因果輪回的絕對意志。
尹小詩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似乎都帶著凜冽的寒氣,直刺肺腑。
她討厭這種感覺!
討厭這種命懸一線、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無力感!
就像一只被無形絲線捆綁的雀鳥,看似自由,實則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凝視之下。
那神秘買家?還是……某個路過的、視萬物為芻狗的冷酷大能?
那道劍氣,是警告她安分守己,還是某種……居高臨下的示好?
無論哪一種,都讓她如芒在背,屈辱難當。
必須變強!
這念頭從未如此刻骨銘心,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意識深處。
只有真正的力量,才能撕開這籠罩著她的無形絲網,才能握住自己的命運!
回到青木宗那簡陋卻熟悉的院落,尹小詩甚至沒顧上喝口水,便徑直走向宗門后山最僻靜處。
那里依著山壁鑿出一個小小的洞府,是趙鐵柱當初為“供奉”這位“李前輩”而特意收拾出來的靜修之地。
洞內干燥,僅有一張石榻、一個蒲團,角落里堆著些雜物,石壁上凝結著常年不化的濕冷水珠,在昏暗光線下幽幽發亮。
她反手關上那扇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洞內瞬間陷入一種近乎凝固的寂靜,只有她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石壁間回蕩。
沒有點燈。
她直接在冰冷的石榻上盤膝坐下,蒲團的粗糙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裙傳來。
黑暗和寂靜包裹著她,卻奇異地讓那顆因驚懼屈辱而狂跳的心慢慢沉靜下來,像一塊投入深水的石頭。
手腕一翻,那個古樸的儲物袋出現在掌心。
她凝神,小心翼翼地將那縷微弱卻凝練的神識再次探入袋中空間。
這一次,目標明確——
角落那幾張氣息晦澀、靈力波動隱而不發的符箓。
符箓一共三張,色澤暗沉,非紙非帛,觸手冰涼,質地堅韌異常。
上面用朱砂勾勒的符文繁復到令人目眩,扭曲盤繞,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玄奧韻律。
尹小詩屏住呼吸,將神識的觸角凝聚到極致,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靠近其中一張符箓的邊緣,去捕捉、去分辨其上殘留的每一絲最細微的靈力波動。
時間在黑暗中無聲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她緊閉的眼睫猛地一顫!
一股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冰冷氣息,如同蟄伏在符箓最深處的冰蛇,被她的神識敏銳地捕捉到了!
那氣息……冰冷、死寂,帶著一種斬滅萬物的決絕意志。
與記憶中那道撕裂金丹、拯救她于危難的恐怖劍氣,竟隱隱透出同源的意味!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驟然縮緊!
寒意順著脊椎骨一路竄上頭頂!是它!就是這種氣息!
她猛地睜開眼,洞內依舊一片黑暗,但那雙清亮的眸子里卻充滿了驚疑與駭然。
這符箓,是“李慕婉”原身之物,為何會與今日出手相救的神秘劍氣氣息相連?
難道那神秘買家,或者那操控劍氣的存在,與“李慕婉”的過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符箓,是信物?是追蹤的標記?還是……某種她尚不能理解的因果牽絆?
紛亂的念頭如同沸騰的潮水,沖擊著她的心神。
然而,另一個念頭卻在這混亂中如同礁石般堅定地浮現出來——
無論這背后藏著怎樣的漩渦,自身實力的提升,才是唯一可靠的基石!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心緒,不再深究符箓與劍氣的謎團,轉而從儲物袋中取出幾樣東西:
通體赤紅、散發著微弱熱力的“火紋草”葉片,瑩白如玉、觸手生寒的“寒玉髓”碎塊,還有幾顆品質尚可、靈氣氤氳的下品靈石。
這些是通匯閣那位閣主作為琴會報酬的一部分,也是她眼下能接觸到的最好的材料。
“試試‘聚氣丹’……”她低聲自語,給自己定下目標。
這是比辟谷丹高一階的基礎丹藥,能略微加快煉氣期修士吸納靈氣的速度。
丹方早已爛熟于心,此刻需要的,是將理論付諸實踐,并在失敗中摸索對自身龐大靈力的精細掌控。
心念微動,那尊布滿裂紋的舊丹爐被靈力托起,懸停在身前。
尹小詩指尖一彈,一點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而出,落入爐底。
爐溫開始緩慢上升。
她回憶著《凝氣三篇》中關于靈力運轉的粗淺描述,嘗試引導丹田氣海中那浩瀚如海的靈力分出一縷細流。
這感覺別扭至極,如同讓一個天生神力、習慣揮舞巨錘的莽漢去拈起繡花針繡花。
磅礴的力量在細微的經脈通道中左沖右突,稍有不慎便如脫韁野馬,震得她手臂經脈隱隱作痛。
火紋草葉片投入爐中。
嗤啦一聲輕響,葉片瞬間蜷縮焦黑,化為飛灰——
火候過了!
尹小詩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咬緊牙關,再次嘗試。
這次靈力輸出又過于小心翼翼,爐火奄奄一息,寒玉髓投入后半天毫無融化跡象,白白浪費了靈力。
失敗。
再失敗。
洞府內彌漫開草藥燒焦的苦澀氣味,還有靈力失控時震蕩空氣發出的嗡鳴。
每一次失敗都像一記悶錘敲在心上,提醒著她對力量掌控的笨拙與無力。
時間在一次次重來中流逝,石壁上的水珠滴答滴答落下,敲打著寂靜。
不知第幾次嘗試。
她將心神沉入到近乎空冥的狀態,強行壓制著體內奔涌的靈力洪流,只分出比發絲更細的一縷,小心翼翼地探入丹爐,試圖去感知爐中藥液那微妙的變化。
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沿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地上。
就在靈力絲線即將觸及藥液的剎那,那縷纖細的靈力絲線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驟然失控!
原本被強行約束的龐大靈力瞬間找到了宣泄口,轟然倒灌。
轟!
一聲沉悶的爆響在狹窄的洞府內炸開!
丹爐蓋子被狂暴的氣流狠狠掀飛,撞在石壁上發出哐當巨響,滾落在地。
濃重的黑煙夾雜著刺鼻的焦糊味猛地從爐口噴涌而出,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嗆得尹小詩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被逼了出來。
她狼狽地揮著手驅散眼前的濃煙,心臟因靈力反噬而狂跳不止,胸口陣陣發悶。
失敗了。
又一次。
絕望和沮喪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淹沒。
然而,當濃煙稍稍散去,她忍著咳嗽和不適探頭看向丹爐底部時,卻猛地愣住了。
爐底沒有預料中的焦黑殘渣。
十幾顆圓溜溜、龍眼大小的丹丸正靜靜地躺在那里。
它們通體呈現一種溫潤的灰白色,表面覆蓋著一層極其淺淡、若有若無的奇異光暈,如同被朦朧的月華籠罩。
一股雖然微弱、卻異常精純平和的藥香,正頑強地從那嗆人的焦糊味中透出,絲絲縷縷,鉆入她的鼻腔。
尹小詩怔怔地看著這些意外誕生的丹藥,完全說不出話來。
磅礴的靈力蠻橫地壓制了失控,竟陰差陽錯地完成了最后的凝丹?
這算什么?大力出奇跡?
她伸出微顫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顆。
丹藥入手溫潤,蘊含的靈氣雖然總量不多,卻精純得不可思議,遠超普通聚氣丹的品質,甚至隱隱觸摸到了中品的門檻。
“這……”她哭笑不得,心頭百味雜陳。
是僥幸?還是她體內這身不由己的龐大力量,在蠻干中反而歪打正著地契合了某種更高層次的煉丹至理?
這意外的“成功”非但沒有帶來喜悅,反而像一面鏡子,更清晰地照見了她對這身力量掌控的無知與笨拙。
她默默地將十幾顆丹藥收入一個干凈的玉瓶,塞好瓶塞。
目光再次投向那幾枚靜靜躺在儲物袋角落的殘缺記憶玉片。
灰白的石質,邊緣布滿不規則的裂痕,表面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案,只有歲月侵蝕的斑駁痕跡,觸手冰涼。
之前嘗試接觸,只感受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哀傷情緒碎片。
那道冰冷劍氣的氣息,還有符箓上的同源波動,像一根無形的線,纏繞在心頭。
或許……更強大的神識,能揭開更多秘密?
至少,能讓她在下次危機降臨時,多一分自保的預警之力?
無論如何,這神識的修煉,不能再局限于簡單的內視了。
尹小詩收斂心神,重新在蒲團上坐定,五心朝天。
這一次,她不再急于求成地引導靈力,而是將全部意念沉入眉心識海深處。
《凝氣三篇》中關于神識運用的描述極其粗陋,只有寥寥數語提到“神念內守,可察周身”。
她便以此為基礎,如同盲人摸象般,開始了最原始的探索。
摒棄一切雜念,想象自己的意識像水一樣,從眉心那一點緩緩流淌出來,向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地漫延。
起初,這無形的意念觸角只能在身體周圍方寸之地徘徊,感知到的不過是石榻的冰冷、蒲團的粗糙和自己體內靈力流淌的微弱嗡鳴。
枯燥,且進展緩慢。
她并不氣餒。
每一次失敗后重新凝聚心神,那意念的“水流”似乎就向外多探出了一絲。
漸漸地,她“看”到了洞府內壁濕滑的水珠正緩緩凝聚、滴落。
感知到了木門粗糙紋理間細小的蟲蛀孔洞;甚至“聽”到了門外極遠處,山風吹過松林發出的低沉嗚咽。
時間在凝神靜氣中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的意念在一次全神貫注的延展中,終于艱難地穿透了厚重的石門和山壁的阻隔時,一片更為廣闊、更為清晰的“圖景”驟然涌入她的感知!
她“看”到了洞府外被月光鍍上一層銀白的嶙峋山石,石縫間頑強鉆出的幾叢野草在夜風中搖曳。
她的意念繼續向外擴散,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蕩開的漣漪,掠過青木宗低矮破敗的屋舍,感知到弟子房中此起彼伏的輕微鼾聲和夢囈。
掃過后山那片她帶著弟子們新開墾、尚顯貧瘠的靈田,幾株蔫頭耷腦的幼苗在夜色里艱難地汲取著稀薄的靈氣;越過宗門前那條潺潺的小溪,溪水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銀光……
意念的觸角不斷延伸,仿佛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速度驟然加快!
視野急劇拉升,如同飛鳥掠過高空。
貧瘠荒涼的灰巖星地貌在“心”中展開:
連綿起伏、寸草不生的褐色丘陵如同巨獸的脊背;遠處零星散落著其他幾個破敗小宗門或散修聚集點微弱的靈力光點;更遠方,是那條橫亙在視野盡頭、如同巨大傷疤般的“古修墳場”絕地,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死寂與混亂氣息……
她的神識,竟在無意間突破了某個臨界點,如同水銀瀉地,籠罩了小半個灰巖星!
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地盡在掌控的奇妙感覺油然而生,帶著一種近乎神靈般的視角。
然而,這宏大視角下充斥的荒涼、貧瘠與絕望,又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沖散了那點掌控感帶來的虛幻喜悅。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沖動驅使著她。
試試那些記憶碎片!在神識如此敏銳的狀態下,或許能捕捉到更多!
意念瞬間收回,如臂使指般精準地鎖定儲物袋中那幾枚灰白石片。
這一次,她的神識觸角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凝聚成一根根極其細微、堅韌的“針”,帶著一種探索的決絕,小心翼翼地刺向其中一枚玉片表面最深邃的一道裂縫!
嗡——!
接觸的剎那,尹小詩只覺腦海中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狠狠刺入!
遠比上次強烈百倍的劇痛讓她眼前驟然一黑,身體猛地一晃,幾乎從石榻上栽倒。
然而,就在這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幾幅極其短暫、卻異常清晰的破碎畫面,如同被強行烙印一般,猛地撞進了她的意識!
一個背影。
白衣勝雪,挺拔如孤峰,立在云霧繚繞的懸崖之巔。
山風獵獵,吹動他寬大的袍袖。
僅僅是這樣一個靜止的背影,就透出難以言喻的孤寂與沉重,仿佛背負著整個天地的哀愁。
尹小詩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一種莫名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毫無征兆地席卷了她。
一只手。
指節修長勻稱,肌膚如玉,帶著溫潤的光澤,輕輕覆在一只微微顫抖的、略顯蒼白的手背上。
那只蒼白的手正努力想握住一株葉片枯黃、根須斷裂的奇異靈草。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溫暖、酸楚、無盡眷戀與絕望的復雜情緒,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吞沒。
不是她的情緒!
是這畫面本身攜帶的情感烙印!
一間丹房。
光影朦朧,無數古拙的木架林立,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玉瓶、玉盒。
空氣里彌漫著上百種靈藥混合的馥郁香氣,濃烈卻不雜亂,反而有種奇異的和諧。
房間中央,一座古樸厚重的青銅丹爐靜靜矗立,爐壁刻滿了玄奧的符文,爐口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盡的青煙。
一種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和歸屬感涌上心頭,仿佛那是她靈魂深處最眷戀的歸處。
最后,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粘稠、冰冷、沉重,仿佛凝固的墨汁,吞噬了所有光線、聲音、溫度,甚至……希望。
絕對的死寂中,只有一種沉入深淵、被整個世界徹底遺忘的冰冷絕望。
這絕望感如此真實,如此窒息,讓尹小詩的靈魂都忍不住發出無聲的尖叫,想要逃離!
“呃啊——!”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終于沖破了喉嚨。
尹小詩猛地抱住自己的頭,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只受傷的蝦米,劇烈地顫抖著。
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冰冷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那些畫面消失了,但那撕心裂肺的悲傷、那深入骨髓的絕望,卻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里,沉重得讓她喘不過氣。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抽痛的神經。
香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地上。
過了許久,那劇烈的頭痛和靈魂被撕裂般的痛楚才如同退潮般緩緩平息,留下滿身的疲憊和一片冰冷狼藉的心境。
那個白衣背影……是王林嗎?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就是“李慕婉”最終的歸宿?
死亡?
尹小詩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屬于原主的、那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傷與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遍遍沖刷著她的意識,讓她心口陣陣發緊,指尖冰涼。
她用力閉了閉眼,強行將這些不屬于自己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情緒碎片壓入心底最深處。
現在不是沉溺的時候。
無論那背影是誰,無論那黑暗代表什么,她尹小詩還活著!
活著,就要掙扎,就要變強!
被動防御的神識再強,也無法真正撕開籠罩她的迷霧,更無法在下次危機降臨時主動出擊!
一個簡單、粗暴、卻可能是她目前唯一能嘗試的攻擊念頭,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驟然點亮——
精神沖擊!
既然神識能外放,能感知,能像觸手一樣延伸,那為何不能將它凝聚起來,像錘子一樣狠狠砸出去?
像那道冰冷劍氣一樣,用純粹的精神意志去攻擊對方的意識?
這個念頭一起,便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她再次凝神,強忍著精神力因之前探查記憶碎片而帶來的疲憊和隱痛,將意念高度集中。
識海中,那原本如同無形水流般彌散的神識之力,開始被強行收束、壓縮。
這過程同樣笨拙而艱難,如同試圖用手掌將無形的風捏成一個堅硬的球體。
意念在眉心瘋狂凝聚,帶來一種沉重的鼓脹感,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死死盯著靜室角落里那張唯一的、敦實笨重的石凳。
它由最普通的青灰色山石粗粗鑿成,四平八穩,是這簡陋洞府里最“堅固”的存在。
“給我……動!”
尹小詩在心中發出一聲無聲的吶喊,將全部意念,連同那強行凝聚起來的、如同沉重鉛塊般的神識之力,對著那張石凳,狠狠地“撞”了過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也沒有光芒四射的異象。
石凳紋絲不動。甚至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揚起。
那張敦實厚重的石凳,依舊四平八穩地待在角落里,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噗!
尹小詩只覺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反噬力量順著那無形的神識連接猛地倒灌回來!
仿佛自己用盡全力的一頭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由生鐵澆鑄的城墻上。
眼前瞬間金星亂冒,緊接著徹底陷入一片漆黑。
耳朵里嗡嗡作響,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同時振翅!
一股難以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頭!
她連哼都沒哼出一聲,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一栽,額頭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石地上。
咚!
一聲悶響在寂靜的洞府里格外清晰。
冰冷的觸感和額角傳來的劇痛讓她混沌的意識有了一絲清明。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急促地喘息著,眼前依舊是模糊的黑影晃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抽痛的眉心。
額角被粗糙的地面蹭破,滲出的溫熱液體沿著太陽穴緩緩滑下,帶來一絲粘膩的癢意。
洞府內死寂無聲,只有她自己粗重而紊亂的呼吸在石壁間回蕩。
那張石凳,依舊沉默而固執地待在原地,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她的失敗和渺小。
一絲苦笑艱難地爬上尹小詩的嘴角,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