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的進步。

......

跟隨在胡老三的身后，陸離的心情還停留在剛剛的震撼之中。

這種感覺，就像是騎手與馬。

原本，科技落后，是人牽著馬在走。

后來，隨著科技的進步，人終于翻身上馬，生產力也隨之大幅發展。

但再后來，到了自己那個時代，便隱隱有些情況不對。

各種高效便捷的科技工具，并沒有帶來更多的休息時間，反而是讓人類更加地辛勞。

那感覺，就像是馬兒跑得太快，以至于騎手被甩到了地上，被強行拖著，拼死硬撐。

而剛剛的那一幕，更是讓陸離確信了這一點。

小時候，陸離曾看過一本名叫《白鯨》的航海小說。

在舊的時代，每當靠岸的時候，水手們都會在附近的城鎮里逗留許久，找些樂子。

而在他的時代。

集裝箱，起重機，吊車，各式各樣的裝卸貨的裝置發明，縮短了這一切。

一次數萬噸的卸貨作業，也只需要不到兩天就能完成。

而眼前這個，蟲洞躍遷？

回想起剛剛在太空艙中的感受，陸離不禁又感到了一陣暈眩。

“一次出行，像剛剛那樣的蟲洞躍遷，我們大概要經歷七百多次。”

胡老三若無其事地說明著。

對于這種強度的工作他早已適應，并且認為是理所當然。

“他們壓根沒把你們當人看。”

陸離忍了又忍，終究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

“哦？”

胡老三臉上一愣，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口中說道：

“當然。

“從來都是如此，不是嗎？”

陸離回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死因，竟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的。”

談笑間，三人一路向南，背離港口，漸行漸遠。

順著一長長的斜坡一路向下，陸離注意到，這片斜坡有些過于平整。

仔細看去，那赭紅色的巖石地面，實則是由無數塊光伏板拼接而成的。

“漢中云棧，地廣人稀。

“這里的陽光紫外線嚴重超標，但在電能算力的轉換上，卻是十分高效的能量來源。”

一旁，胡老三一邊說著，一邊自包袱中拿出了三張面盔遞到了陸離面前：

“防護甲胄。

“大人先挑一個。”

陸離低頭看去，只見那頭盔材質輕便，造型分別是魚首，獸首，鬼面。

“有什么區別嗎？”

陸離口中問道。

隨手捏了捏，只覺得材質堅固，面盔內側，似有鱗紋流轉。

“沒，就是造型不一樣。”

胡老三笑道。

陸離隨手拿了最近的魚首面盔，胡老三留下獸首，將鬼面遞與胡勇。

三人各自安頓。

陸離學著胡老三的模樣，將那面盔扣在頭上，頓時感到一陣清涼席卷全身。

面盔的后頸位置，如同煙霧一般，緩緩吐出了薄如蟬翼的透明細紗。

精巧地貼合著陸離的身體，將其全身都防護起來。

復行數百米，一座小鎮出現在三人面前。

不同于洛陽量子城中的忙碌或頹廢，小鎮中氛圍頗為恬淡。

街上的行人不多，看到三名異鄉人后，紛紛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冰鎮醪糟？”

扎著雙螺髻的女童小跑過來，臉頰上貼著片鎏金蟬翼箔，那是墨家改裝的抗輻射符咒皮膚。

只見她捧著一個冰碗，笑容純真地望著看上去最不猙獰的魚首陸離。

“什么意思？”

陸離有些無措，求救般低聲問著一旁的胡老三。

“呃，促銷吧。”

胡老三低聲回應著，只見他輕咳一聲，努力夾起嗓子，柔聲道：

“多少錢呀，小朋友？”

“送給你們~”

女童努力將手中的冰碗舉高，奶聲說道。

“啊？謝謝......”

胡老三接過冰碗，女孩嘻嘻一笑，轉身便跑進了一旁的民巷之中。

“這地方，民風竟如此淳樸。”

陸離環顧四周，不由得心生感慨。

“破地方，大公司瞧不上。

“仁樞院還沒來。”

胡老三接過話來。

他心中謹慎，獸首機關啟動，露出嘴巴，率先抿了一口那冰鎮醪糟。

只覺得入口清甜，沁人心脾。

的確是沒有惡意。

“倒也成了這方水土的幸運。”

胡老三一邊感慨，一邊將手中的冰碗遞到了陸離手上，低聲說：

“大人，我嘗過了。沒有問題。”

“呃......”

陸離倒是沒有接手，跟另一個男人同用一個器皿，對他來說多少還是有些膈應。

正當他準備拒絕，可又看到，不遠處，那小女孩正探頭探腦地看著他們。

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輕輕地嘗了一小口，十分夸張地大聲喊了句“好喝！”

“真的嗎？”

一旁，胡勇早已按捺不住。

陸離連忙順勢遞給對方，大聲勸道：

“勇子你也嘗嘗！”

胡勇忙不迭接過碗來，仰起頭來一飲而盡，引得周圍居民一陣低笑。

......

“畸變區的周圍，都有當地太微垣的守備。

“若是不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恐怕會有諸多麻煩。”

小鎮中，胡老三與陸離并肩而行，低聲說明著：

“我已經打聽清楚，這小鎮中，駐扎著一處墨衡宗麾下的勘形司。

“他們每月都會定時前去那巴蜀神經叢林中進行測繪勘探。

“小人想著，若是能與他們達成協議，編入其中。

“既能躲開官家的盤問，在那危險畸變區中，也好有些許照應。

“您覺得呢？”

陸離認真聽完，滿意地點了點頭，淡淡說道：

“你做得很不錯。

“錢還夠嗎？”

“夠的夠的。”

胡老三得到夸贊，不由得面露喜色。

很快，三人便來到一處城郊哨站面前。

所謂的勘形司，近況看上去比陸離想象中要寒酸了許多。

銹蝕的太陽能板，斜插在集裝箱拼接的屋頂上。

風化的石堆上，顆滿了熟悉的墨經與二進制代碼交織的符咒。

望著那熟悉的尚同符號，陸離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張司尉在嗎？”

胡老三叩響了那斑駁的鐵皮房門。

片刻后，房門自動打開。

陰暗的光線下，陸離不由得瞇起雙眼，重新適應起屋內的光線。

那開門的人如同鬼魅一般閃到一旁。

待得陸離視線恢復后，眼前的一幕令他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只見一名中年男子，正死死地摁著一段木頭。

那團瘤狀物表面凸起了無數張人臉，如同蜂鳴一般，發出了“嗡嗡”的吟誦聲。

察覺到陸離等人的出現之后，人臉忽然齊刷刷地轉向了陸離的方向，齊聲尖叫道：

“來了！吃星宿的人吶！！

“歸墟！！”